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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布景

  • 過期糖
  • 王六鵝
  • 2759字
  • 2024-02-02 18:12:14

陳勉在記憶中摸索,突然腦中搭上線一般明晰。

車里男人的側臉對上了號,是陳郁森。

一瞬間,過往高中時代的瑣碎片段浮光掠影一樣涌現。

他和成欣然,他們曾經許多次為陳郁森而起爭執。這個人是成欣然寧可跟他硬碰硬,也不肯放棄的存在。

成欣然無數次說,陳郁森和她只是在高中學生會電影部門的合作關系,甚至沒有私人友情。

可是時過境遷,現在他們卻已經熟到乘一輛車了?

像是一場歷經多年的長跑,終于決出了勝負一樣。有那么一瞬間,陳勉認為自己敗陣了。

他發覺自己沒弄懂過成欣然。

車上,成欣然按下車窗下方的記憶按鈕,座位緩慢舒展擴張,她肩背陷進座位里,脖頸卻緊張地支棱著,一直低頭劃手機。

“剛才誰跟你一塊出來的?”陳郁森問她。

“就是一個……”

成欣然努力搜索適合的形容詞,因為無論提陳勉還是前男友,都會被眼前這個人無情嘲笑。

陳郁森撥弄搭紐,把音樂聲音調小,車內驟然安靜,只有細微引擎運作的聲音。

她嘆口氣說:“不認識。”

陳郁森嘴角微挑,后視鏡里瞄了眼后面跟上來的那輛冰藍taycan:“不認識干嘛跟著我的車?想釣我?”

還開個騷藍色,服。

成欣然回頭瞇著眼睛辨認,發現開車的人果然是陳勉,她趕緊縮回頭。

下意識說:“回醫院就這一條路,還不讓人家走?”

果然,又往前緩行了百來米,兩輛車一左一右,taycan撇下他們,加速下了環路。

陳郁森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拿捏她的機會,開始追問:“到底誰,你跟醫生攪合在一塊了?”

“沒有。就是一個……故人?”說完自己都嫌酸。

“直接說名字,”陳郁森嫌她磨嘰:“你哪個故人我不認識?”

成欣然手指堵住空調出風口,暖風慢慢覆卷了她的指尖。

她嘆口氣,招供一樣:

“是陳勉。”

陳郁森愣了一下,重新看了眼后視鏡,又歪頭看她。然后開始笑,聲音噗嗤噗嗤,問又不說為什么笑,壞得溢出來,顯得十分的賤。

“你到底在笑什么?”煩死了,成欣然帶著慍怒。

“就是突然想到,”陳郁森徹底笑開:“當年上學的時候我給你打電話,聽到過你們倆那個的聲音,簡直是經典場面?!?

又提這件事。

“陳郁森你閉嘴別笑了?!彼嫔鷼饬?,差一點就搡他胳膊,她氣得背對他,感覺很憋屈,轉頭又惡狠狠說了句你滾。

可惜聲音尖糯,毫無力度。

陳郁森收斂點笑意問:“你們倆怎么遇上的?”

問起這個,成欣然嘴角跟肩膀一塊往下垮。簡直大誤會,解釋都沒法解釋的那種大誤會。

她欲言又止,憋得很辛苦。

最終還是嘆口氣,“不想提了?!?

她低頭看手機,頁面還停留在剛剛她在瀏覽器上搜索的“陳勉”。

點進去能跳轉到北醫的官網,里面有他零星消息:國獎公示,某某課題組一作,赴美交流學者,校足球隊隊員,冰球高校聯賽帶頭人,等等等等。

這些簡短的片段勾勒出他這幾年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充實和精彩。這也在她的預想內,陳勉無論在哪都能做得很好。

臨近夜晚,陳郁森帶著成欣然去了個飯局。全是業內,局里有個導演是他一定要磕下來的。

酒局在朝陽公園附近的居酒屋。

成欣然偶爾會參與這種飯局,有時候自己去,有時候被陳郁森帶著。但她并不是在能酒局長袖善舞的類型,也沒有家庭背景加持,在這種場合就很容易成悶酒罐子。

“姑娘怎么稱呼?”袁導問。

“袁老師好,我叫成欣然,您叫我欣然就行?!背尚廊粩[出微笑,緩聲說。

袁導在業內是大佬,她上學時就非常仰望,自然是畢恭畢敬——畢恭畢敬地,喝了五六杯清酒。

陳郁森看她酒量也就打在這了,桌上旁人給她一個勁兒灌她酒,她還傻乎乎接著。

他低頭給成欣然發消息:你坐導演邊上倒酒就行,別耽誤我聊事。

陳郁森投了個網劇,剛被平臺過會,評級是S。他其實是非常想袁導來到導的,這樣后續其他家的入股和平臺排期都會有底氣。

成欣然明白他什么意思,就坐到袁導旁邊,時不時露個臉,幫忙添個酒。

酒局上大家什么都聊,就是不聊正事。

“Ethen什么時候從美國回來的?”袁導起身和陳郁森碰杯。

陳郁森仰頭飲盡:“前年,之前一直在UCLA。”

“不錯啊,我女兒特別想去你們學校學電影,但我是覺得沒什么必要,如果將來想回來發展,美國那一套在我們這里也行不通?!?

“確實?!彼?,托著下巴,手指遮唇:“所以我也在摸索,很需要您這樣大前輩的支持?!?

“對了,”他說:“我家人都在LA,如果您女兒有來讀書的想法,非常歡迎,所有的問題我們都能夠幫忙解決。”

話語間,他起身為袁導倒酒。

“那還真是要勞煩Ethen。”袁導笑呵呵的。

袁導的一邊是成欣然,一邊是另一個制片人帶來的小演員,兩個女孩一直賠笑臉倒酒,把他給忽悠得得面色紅潤情緒高漲。

陳郁森在這時候,見縫插針地塞了大綱和第一集劇本給他助理。

喝到十二點多,場子散了,成欣然跑前跑后,聯系車和司機,把在座的人都分門別類送走。

“小姑娘不錯?!痹瑢Ш鹊暮軡M意,估計已經記不清成欣然是誰了:“下回咱們合作。”

“謝謝袁導?!彼樧旌?,臉蛋不知道是喝酒喝的還是大冷天凍的,一整個紅通通。

冷風中,陳郁森單手插兜,站在街邊給他司機打電話,睨了眼已經快站不住了的成欣然。

“我送你回家算了?!?

“不用,我已經叫車了?!背尚廊恍ξ?,很努力地捋直舌頭。

這拉胯的酒量,真沒誰了。

陳郁森知道她不喜歡別人送,也沒勉強。

他說:“袁導跟廣電那邊關系很鐵,把他那條線搞定,他可以給你的《在春天》備書。如果他能來導這個戲,你最好去跟他的B組?!?

“我知道?!?

“知道什么?”

“去跟B組嘛,要我代你監工,我懂,陳老板?!背尚廊粩D擠眼。

國內沒什么他的人,用別人他給不起錢還不放心。不像成欣然,知根知底,便宜又好用。

“但B組都是醫院戲,你沒關系嗎?”

“我知道,沒關系的?!?

周圍朋友都知道,她不喜歡去醫院。每次去都不免想起她媽媽病重的場景,心情也跟著低落。

不過話說回來,醫院這種地方像是自帶低壓,任誰待長了心情都會低落。

成欣然知道陳郁森是為自己考慮,于是她說:“我真沒關系。”

陳郁森突然起意逗她:“那我去聯系你前男友的醫院怎么樣?”

成欣然瞪他:“你能不提他嗎?”

陳郁森不當意,欠了吧唧看著她。

酒勁一上來,成欣然蹲在地上,縮成小小的一團,不再做聲了。

“起來,別蹲著?!标愑羯?。

“起不來了?!背尚廊活^腦都暈暈沉沉的,腦子里反復蹦出前幾天與陳勉偶遇的畫面。

“Ethen,”她喃喃問:“你覺得我們都變了嗎?”

“你喝多了。”陳郁森彎腰,抄過她手機,核對軟件上的車牌。

但她依舊低著頭,把臉埋在膝蓋中。

陳郁森看了她一眼,憑著多年交情,他清楚成欣然那顆腦袋里現在在想些什么。難得有點耐心:“人哪有不變的?!?

成欣然沒聽到這句話,意識已經飄遠。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斷片了。完全忘記是怎么上樓怎么洗漱怎么躺床上的。

嗓子啞得說不出話,頭快炸掉一樣。她困難地支起身,手腳并用撈過手機,發現自己又半夜在姐妹群里發瘋,說了些狗屁不著調的話。

然后她翻通話記錄,發現她給一個手機號打了七八個電話。

成欣然突然憋出聲咳嗽,一下子她就酒醒了,仿佛心跳停滯,渾身血液都凝固。

這是陳勉以前的手機號,完全沒想到,過了這么久,她喝多了的時候居然還能背下來。

她都以為自己已經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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