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剪輯
- 過期糖
- 王六鵝
- 2499字
- 2024-02-02 18:12:14
成欣然不得不承認,發現陳勉不在診室的那一瞬間,她心情有那么點微妙。
以至于以她整個人看上去蔫唧唧的。
正在積極解釋病情的楊主任見到她這副模樣,極為自然地安慰:“丫頭,沒事的,這些性病我們現在都有非常明確的治療方案了,千萬別有負擔。”
怎么可能沒負擔。
成欣然實在是有苦難言,只能抿著唇,勉強點頭。
從診室出來后,她領著徐昀去付款,取藥,打針,一整個流程都很順暢。
她把一大袋藥都交給徐昀,對他耳提面命:“回家以后不許出門,每天給我發定位報備。直到我們一塊復查那天為止。聽到了嗎?”
“知道了姐。”徐昀臉上愁云慘霧。
成欣然不由皺眉道:“別忘了,你跟他是簽了協議的。我答應你不會把這件事說給任何人,你也必須要做到,否則對你沒有任何好處,懂嗎?”
這種時候,她必須無條件站她姐妹那邊。
“懂,懂。”徐昀態度良好,主動幫成欣然提包,令她有些心軟。
“以后別再做這種事了。”她語氣放緩,“這段時間我陪你治病,必要時候冒充你的女朋友。你好好休息乖乖吃藥,聽到沒?”
“知道啦姐,啊不,女朋友。”到底是年齡小,徐昀心里不藏事兒,沒一會兒又嘻嘻哈哈。
徐昀有點好奇:“姐,你以前經常來醫院嗎?看你一直跑上跑下的,感覺你很熟悉這里。”
“不算經常,”成欣然說:“之前照顧家人,在醫院待過一陣子。”
沒一會兒,陸惟妙就趕來了,這次她開的是自己的途銳,成欣然親手把徐昀交到好友手里。
“謝啦姐妹!”陸惟妙大咧咧的,“別說出去,我是說真的!”
“你放心。”她不忘囑咐:“路上小心。”
送走了陸惟妙,自己這趟押鏢就算完事。
往外走的時候,不小心碰到路人的肩頭,她這才注意到,門診大廳里病患如織,密密交錯著,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茫然與焦慮。
她突然想起過去,媽媽在生命最后的那段日子,也是她硬生生扛過的那段日子。那時候她感覺自己的人生像深陷的泥潭,幾乎活不下去,但如今又能偶爾拿出來咀嚼一番,彌足珍貴。
成欣然緩步到門口,回望一眼三院,門診兩個大紅字高高懸掛,像是醒世的旗幟。
此時此刻,陳勉交接完最后一個病人,泌外還給他搞了個小小的送別儀式。別的規培醫生可沒有,就他有。如此明晃晃的區別對待,他自己也覺得不自在。
時隔三個月終于卷鋪蓋回到自己科室,看著滿屋熟悉的前輩后輩,陳勉情緒卻始終沒提起來,覺得很飄忽,不真實。
晚上交過班,肝膽外科的醫生辦公室里一個人都沒有,陳勉剛想換身衣服順便下班,手機就響了。
“到哪了?”
打電話的是錢沉,陳勉的發小。國外待了十幾年,直到接了offer空降國內的4A企劃部,才重新回國發展。
今天他為照顧兄弟,特地就近在五道口找了個地,慶祝陳勉結束輪轉,墮入醫海永不回頭。
陳勉干脆把手機扔桌上,開揚聲換衣服:“我還在醫院。”
“成,那我們人齊了,先喝了。”
牛逼,他人都還沒到,局先開始了。
錢沉那邊又問:“吃飯了嗎?給你叫個煲仔飯?”
“不要。”今天他總覺得胃里很膩:“我過會兒到。”
晚高峰的學院路十分可怕,陳勉開著車一路蹭過去,等他費勁地找到車位,錢沉他們已經喝完第一輪。
“呦,陳院長終于來了。”說話的人是孫爽,陳勉的另一個發小,是個搞精算的死猴精。
聚會就四個人,三男一女。唯一的女生是周云冉,現在還在清華苦逼兮兮的讀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畢業的博。
陳勉不跟他們客氣,直接開喝。
三杯威士忌灌下去,胃里翻騰不休,他叉了塊哈密瓜丟進嘴里,才把那種想吐的感覺壓下去一點。
“心情不好?”周云冉看著陳勉那張提不起興致的臉問。
陳勉話在肚子里轉了幾圈,最終還是化成一句:“沒有。”
孫爽一向直來直去:“看這孫子,又裝起來了。”
他們又不瞎。
錢沉問:“是不是你患者不好了?”
陳勉琢磨了一下,他心情起伏的根源確實是因為某個患者不好。于是他點頭:“嗯。”
周云冉開口安慰:“習慣了就好,你看我們爸媽,不都是這么熬過來的。”
“誰叫他想不開跳火坑。”孫爽在一邊補刀。
他們幾個從小玩到大,父母都是北醫系統里很有名望的醫生。
陳勉抓著酒杯邊沿,手肘撐在膝頭,始終看起來懨懨的。
周云冉最近被一個大一的學生窮追不舍,說不上是開心還是抱怨,總之一直在絮絮叨叨。
陳勉混沌聽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喝多了。
突然,他打斷周云冉:“對了,上次我記得你要給我介紹個誰來著?”
“啊?”周云冉愣了一下:“哦,我本科時候社團的同學。”
“還能再聯系上?”他嘴上這么問,表情卻有一搭沒一搭。
孫爽插嘴:“陳勉你終于開始求偶了?”
求你妹。
陳勉不多言,又喝下一個shot。
“能求就不錯了,”錢沉說:“省得你那東西哪天生銹再斷了。”
孫爽說:“斷了好,省了比自宮錢。”
“滾。”
陳勉陰惻惻掃一眼面前倆男生,當著周云冉的面滿嘴跑火車,沒腦子一樣。
周云冉早就習慣這幾個不著調的人,她把那個女生的名片推給他,說:“不管能不能成,先聊起來再說唄,你總得有一個重新開始的契機。”
可別說什么愛管閑事,大家也是為他擔心,認識的知道他在學醫,不認識的大概以為他上了個什么佛學院。
多年如一日的單身,跟撞鐘的和尚沒區別。
他們就是覺得陳勉不應該被框這么死,也不是一段兒沒談好以后就不再談了。
陳勉加了那姑娘微信,簡單打個招呼。
還沒來得及怎么聊,就連續三天跟著導師上急診手術,中間還出了趟短差,把人家女孩擱一邊了。
等他再想起來的時候,一周過去了。
女孩子發消息問他:還見面嗎?
陳勉其實也把這事忘差不多了,但他不想讓周云冉夾中間為難,就回復說能見。
然后他收到個咖啡廳的定位,咖啡廳在大東邊,離他醫院十多公里,還約的是個工作日的中午。
他皺著眉頭回憶起周云冉的話:她叫邱桐,現在在協和做行政,工作特別穩定,又能理解當醫生的工作性質。
花時間跑那么遠,他就已經不怎么想去了,但自己挖的坑,不填不行。
轉天到咖啡廳的時候,緊趕慢趕,他還是遲到了,邱桐已經在二層喝完一杯咖啡。
陳勉快步走到桌前:“抱歉,有事耽誤了。”
“沒關系。”邱桐很客氣:“坐。”
陳勉脫了大衣,坐在邱桐對面,對視一眼,他覺得人家姑娘長得不錯,比朋友圈里傳的那些修過的照片好看。
兩個人同在一個系統里,有交叉的朋友和領導,共同話題不少,他不由話也多了些。
陳勉的后方是一顆巨大的闊葉植物,在冬天里也綠意盎然,擋著他大部分視野。
聊著聊著,他整個人開始放松后仰。
驟然間,他聽到自己身后那桌人的交談聲,聲音故意壓低,聲線卻清亮,尾音上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