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孫子算經(jīng)》取回來后,德卿拉過一張凳子,就坐在了胡楊身側(cè)。
取過一塊薄薄的青石板,她拿起毛筆,蘸了些硯臺中的清水,就在青石板上寫了起來。
一邊寫,她一邊念念有詞:“凡望極高、測絕深而兼知其遠者,必用重差勾股,則必以重差為率,故曰重差也。
南表之影乘表間為實,實如法而一,即為從南表至南戴日下也。
以南戴日下及日去地為勾、股,為之求弦,即日去人也。
以徑寸之筒南望日,日滿筒空,則定筒之長短以為股率,以筒徑為勾率,日去人之?dāng)?shù)為大股,大股之勾即日徑也?!?
口中說著,她又取過了桌上的算盤,噼里啪啦的打了起來。
一手書寫,一手珠算,片刻后,她就把算盤推向了胡楊,示意:“喏,這是我算出來數(shù)字,太陽距人是兩億九千九百一十九萬五千七百四十里,日徑是兩百七十百萬四千里,但這怎么可能呢?這數(shù)字也太大了吧?”
看著她算盤上計算出的數(shù)值,胡楊看著她的眼神滿是震驚。
這丫頭就靠著一把算盤,不光算出了太陽和地球之間的距離,還算出了太陽的直徑!
這是什么怪物!
沉默片刻,胡楊才問:“你的算術(shù)……是跟誰學(xué)的?”
“跟我爺爺呀!”
德卿不以為然。
“除了你爺爺呢?”
“看書唄!”
德卿指著后方一排排的書架:“爺爺總說,他為官多年,沒能給我們留下多少錢,但這七十五柜書,卻抵得上萬貫家財,還能福蔭子孫?!?
順著她的蔥蔥玉指,胡楊看著后方的書柜,贊同的點了點頭。
在這個文盲率超過90%的年代,這些書就代表著知識和上升渠道。
錢有花光的一天,沒有自保的能力還會被搶走。
但有了知識,就能創(chuàng)造出源源不斷的財富來。
胡楊心中思索,忽然察覺到了一道視線。
余光掃去,卻是德卿正在單手托腮,看著他的側(cè)臉。
被她大膽的視線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胡楊清了清嗓子,才回頭看向了她。
但德卿卻沒有躲閃,依然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眼神迷惑:“你真的沒見過我嗎?”
胡楊聞言,也仔細的打量著她,試圖尋找熟悉的感覺。
但看了半天,胡楊還是搖了搖頭:“沒有?!?
“奇怪,那我為什么總感覺在哪兒見過你呢?”
德卿抬頭打量著四周,眼神愈發(fā)迷惑了:“而且好像就是在這間書房里?!?
見她不像開玩笑,胡楊略一思索,念頭一動,就向春秋筆提了個問題。
“我是不是在未來見過她?”
【涉及歷史線定點,無法回答?!?
看到這個答案,胡楊不由一愣。
這好像還是春秋筆第一次無法回答問題吧?
凝神仔細重新把春秋筆的回答看了一遍,胡楊的視線落在了“無法回答”四個字樣上。
春秋筆是說無法回答,而不是簡單的沒有。
那么問題的答案就很明顯了。
他肯定在未來見過德卿。
心中有了答案,胡楊微微一笑:“可能是眼緣比較搭吧!”
“哈哈!”
德卿毫無形象的仰頭笑了聲,才故意板起臉來,斜眼瞅他:“你這么笑,看起來更像壞人了。”
“……”
胡楊無語的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拱手告辭:“德卿姑娘,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誒?干嘛急著走???我還有問題想問你呢!”
德卿趕忙跟著起身。
胡楊沒有多說,只是邁步推開房門,就朝前院走去。
德卿不肯放他走,快步跟上他,嘰嘰喳喳的追問:“你為什么要扮假和尚呢?是犯了什么事嗎?打家劫舍還是殺人放火?和我爹有沒有關(guān)系?
你知道勾股定理,應(yīng)該也研究過算術(shù)吧?你能不能幫我驗算一下,看看我那個數(shù)字對不對?
你別走那么快???你做什么去?”
胡楊被她吵得頭疼,猛地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無奈解釋:“我要去茅房。”
“呃……哦…”
德卿尷尬的看向了別處,隨即擺了擺手:“那你快去吧!”
胡楊繼續(xù)前行,卻聽她在后面喊:“你要是想玩算術(shù),就讓丫鬟來叫我?!?
玩算術(shù)?
數(shù)學(xué)在她那兒是當(dāng)游戲在玩兒的?
胡楊一頭黑線,頓時加快了腳步。
但到了地方后,胡楊醞釀了半天,卻什么也沒醞釀出來,只能又收拾出來了。
夜已深,王神醫(yī)安排家仆收拾好了偏房,胡楊就和張碩住了進去。
廚房做好了飯菜,給胡楊二人送到了偏房中,就告辭離開了。
一邊吃著飯,張碩一邊沖胡楊問:“你下一步什么打算?”
“先等你傷口恢復(fù)一下,天地會那邊有消息以后,再作打算?!?
胡楊喝了口茶水,緩緩回答。
這個世界中,并沒有張十夜這種新人指引,他只能慢慢摸索。
目前來看,這個【字里行間】中,歷史線錯誤很可能是那個傷了天地會許多人的神秘怪物。
但他只來了這個世界一天,接觸到的信息也只有駱勇他們的描述。
沒有互聯(lián)網(wǎng)的世界,信息傳遞極為困難,他也只能慢慢搜尋,才能做出決定。
接下來的三天,胡楊就和張碩在王神醫(yī)家中住了下來。
為了不讓家中老母親懷疑,王神醫(yī)拜托胡楊二人盡量扮演好和尚的角色,糊弄一下。
于是,胡楊就張碩在王神醫(yī)父親的牌位前,像模像樣的念起了經(jīng)。
但老太太卻是個懂行的,聽胡楊兩人念了一會兒,就提出質(zhì)疑,說他們兩個是假念經(jīng),根本不會。
還好胡楊反應(yīng)快,背了一段初中記下來的元素周期表,給老太太糊弄了過去。
老太太不明覺厲,還以為請到了真大師,念的是梵文經(jīng),開心不已,還親手煮了兩碗榛蘑湯,供奉給了胡楊二人。
念經(jīng)打坐著實熬人,到了第二天的時候,胡楊就把張碩一個人留在了香案前,自己跑去找德卿姑娘研究算術(shù)了。
結(jié)果研究了一天后,第三天他就主動跑回了香案前,寧愿念一天的經(jīng),也不想再去受打擊了。
倒是德卿從他口中聽說了微積分、高等數(shù)學(xué)后,就被吊起了胃口,想方設(shè)法的纏著他打聽,想知道怎樣的算術(shù)才能被稱為高等。
可胡楊對此卻一竅不通,只能避瘟神似的躲著她。
但這么一來,德卿還以為他敝帚自珍,反而更好奇了。
于是,她也跑來了香案前,打算陪著胡楊念經(jīng),實則趁機纏胡楊教她微積分。
胡楊不堪其擾,一度萌生了帶著張碩跑路的念頭。
好在第三天的深夜,王神醫(yī)就帶著滿身血氣的駱勇和趙水生,敲響了胡楊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