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震天，在河面上蕩開。
兩岸纖夫一陣騷動，但卻沒人敢松開手中的纖繩。
而龍舟上的弓箭手只是稍一閃躲，就繼續呼喝著張弓搭箭，向著張碩射了過來。
聽到張碩的槍聲，胡楊心中一驚，趕忙開口喝了聲：“別開槍！”
說著，他就向著張碩那邊游了過去。
看到他撥動的水花，龍舟上的弓箭手紛紛大喊了起來：“刺客有幫手！這邊！”
聽到喊聲，胡楊想也不想，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水中。
嗖！嗖嗖！
一支支長箭從他周邊射入水中，但最多只射入一米多深就失去了力道。
水的密度遠大于空氣，阻力也大得多。
即便是火藥擊發的子彈，鉆入水中一米多，也基本上沒有多大的殺傷力了。
潛入水下，胡楊向著張碩那邊游了過去。
不等他游到近前，卻看到張碩也重新沉入了水下，胳膊和后背上還多了幾根箭，像是變成了一頭豪豬。
但看他生龍活虎的樣子，好像并沒有什么致命傷。
快速游到他近前，胡楊抓住了他的胳膊，開口吩咐：“走！”
在【儺面】覆蓋之下，他在水下呼吸自如，說話也比張碩方便得多。
張碩聞言，一臉憋屈的吐著氣泡：“那些狗日的射老子！”
用力推了他一把，胡楊抬手指了個方向，再次開口：“走！”
張碩沒再多說，將右手放在身下，騎著右手，就向著胡楊指的方向加速游去。
胡楊抓著他的腰帶，就像是拉著一艘小型潛艇，不用游動，就沿著河道向前飛速潛行，離開了現場。
他們身后，龍舟上依舊人聲沸騰，侍衛們呼喝著四下尋找著刺客，岸上也是馬嘶陣陣，蹄聲漸遠，一片紛亂。
龍舟船頭處，一個壯碩披甲男子大步在船身兩側來回探尋著。
看著悄無聲息的水面，他有些急了，直接朝著面前一個還在搭弓射箭的侍衛屁股踹了過去。
“給我下去找！”
噗通！
侍衛落水，但卻并沒有驚慌，而是在水中解開腰帶，向著水下扎去。
見狀，其他侍衛們也不敢懈怠，紛紛脫了衣服，拎著腰刀就跳下了水，在水中搜尋了起來。
站在船頭處，壯碩男子沖著岸邊大喊：“托爾查！帶人把上下游全部看住！一只蒼蠅也別放走！”
嘎吱！
龍亭后方的舫門打開，一個老太監走了出來。
皺眉看著水中亂糟糟的侍衛，他沖壯碩男子招了招手。
“薛總管。”
聽到太監的聲音，壯碩男子大步來到近前，拱了拱手：“王公公，可是驚動了萬歲爺？”
“這么大的動靜，萬歲爺怎么可能睡得著？”
老太監問：“拿到刺客了嗎？”
“沒有。”
薛總管皺眉解釋：“那兩名刺客水性極佳，侍衛射中其中一人，他們兩人沉入水去后，就一直沒再上來。”
“這些個該死的反賊，真是一刻也不讓萬歲爺消停。”
老太監感慨了句，隨即問：“萬歲爺讓老奴來問問，剛剛那聲響，是什么動靜？”
“聽起來像是火槍，但沒見那賊人拿著，只是一伸手，火槍便響了。”
薛總管回身指著龍亭的龍柱，示意：“那暗器威力極大，剛剛就打在那里，直接打穿了一根龍柱。”
說著，他快步上前，打量著那根被貫穿的龍柱，又沿著彈道痕跡看向了后方的另一根龍柱。
那根龍柱之上，有著一個深深的窟窿。
抽出一根匕首，他將窟窿挖開了些許，在中間撬了幾下，撬出了一根細長的子彈彈頭。
“咦？這是何物？”
薛總管驚訝的將它放在了掌心。
火槍彈丸都是圓珠，絕不是這種尖銳之物，這看起來倒像是箭鏃。
如果是箭鏃，那得多少石的強弓，才能有如此威力？
而且它根本沒有箭鋌，連箭桿和尾羽也沒有，它又是如何射的？難道是用手甩出來的不成？
老太監看了眼子彈彈頭，略一思索，就伸出手來：“老奴拿去給萬歲爺看看。”
“公公當心，提防淬毒。”
薛總管提醒了句，就將子彈彈頭放在了老太監的手心中。
捧著子彈彈頭，老太監回到了舫房中。
片刻后，舫門突然開啟，一個穿著龍袍的矮小老人就在老太監的攙扶下，快步走了出來。
看到他出現，薛總管趕忙跪地：“萬歲爺！刺客還未捉到，還請萬歲爺回艇，以免給刺客可乘之機啊！”
矮小老人像是沒有聽到，出來后就在龍舟兩側張望，口中連問：“人呢？人呢？”
薛總管聞言，羞愧叩首：“奴才無能！未能捉到刺客，請萬歲爺責罰！”
矮小老人張望了半天，才失望的收回了視線，低頭抬起右手，緩緩松開了緊攥著的拳頭。
掌心攤開，剛剛那枚子彈彈頭正躺在他掌心之中。
看著子彈彈頭，矮小老人的胡須微微顫抖著，眼神中滿是唏噓，神色復雜，半晌才長嘆了口氣。
聽到他的嘆息聲，老太監一瞪眼，就指著跪在地上的薛總管呵斥：“薛樹英！你是干什么吃的？船上八十名侍衛，卻連兩個刺客都抓不著！”
薛總管也急了，連連叩首，口中大喊：“萬歲爺恕罪！奴才已經讓人把守了上下游，再給奴才一個時辰，奴才一定抓住那兩個刺客！”
矮小老人搖了搖頭，沖他微微抬手：“罷了！起來吧！”
“謝萬歲爺！”
薛總管欣喜起身，沖岸邊大喊：“靠岸！備馬！”
“不必忙活了。”
矮小老人淡淡說了句，隨即沖身旁的老太監問：“今年是四十九年了吧？”
“回萬歲爺的話，萬歲爺登基至今，正是四十九年。”
老太監恭敬回答。
“第六次南巡之后…果然見到了。”
矮小老人喃喃自語，念叨了句后，才深吸了口氣，沉聲開口：“傳朕口諭。”
“喳！”
老太監恭敬欠身。
矮小老人背起手來，看著天邊的半輪月，口中吩咐：“明年是朕登基五十年整，朕登基以來，四海承平，天下富足。
因此，朕欲效仿圣祖爺爺，在乾清宮設千叟宴，廣邀天下長壽者，共享盛宴，慶賀國泰民安！”
“陛下皇恩浩蕩！”
老太監當即跪地叩首，周遭一眾太監和侍衛也都齊齊跪地，叩首連連。
“將朕旨意發往各省，要盡快。”
矮小老人眼中印著明月，像是明亮了幾分：“這次千叟宴，朕要親自督辦！”
說罷，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吩咐：“朕此前令四德另選的蘇州廚役，已經有人選了嗎？”
“回萬歲爺。”
老太監稟報：“奴才聽和大人說，已經有人選了，是一位叫李青牛的大廚，廚藝了得，比張東官只強不弱。”
“那就好。”
矮小老人滿意點頭：“告訴和珅，這事兒交給他了，讓他聯系四德盡快把廚役給朕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