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家?秦修遠被問得有些懵。
眼下是在談地底之行的具體狀況嗎?明家不由分說出手傷人的事,就想這么輕描淡寫的劃過去了?
秦家少主時常來往于諸家之間,作為商賈之家的少主,負責家族的生意,察言觀色已是本能,聽到對方完全不著邊際的說法,心里頓起波瀾。
這個老頭,為何要這樣說話?活這么大年紀,又是明家的長老,總不見得如小輩一般插科打諢吧。
遙想當時,自己在地底所見的一切,面對那只巨繭,最先到的自然是陳家一行,在陳家小友和外姓女子大戰巨繭時,自別處洞窟里出現,一齊援救被吞噬的同伴。
之后巨繭變化,那怪物橫空出世,另外兩家才堪堪趕到。
明家一行自不必多說,他躲在隱蔽處瞧得清清楚楚,人數上比其他兩家明顯少了一半,好在長老還在,才有三家六長老,于半空聯手大戰怪物的情景。
可他們的貢獻實在普通,尤其是在所有人的身上,都冒出奇怪絲線之后,更是毫無建樹。
整場大戰幾乎以陳家與另外一家為主,尤其是那一家兩位長老的異能,一個比一個詭異。
一個駕著頭鬼魅般的造物,以瘴霧為軀,骸骨為肢,能飛能打,即便被擊散成霧,也能迅速恢復身軀與戰力,從狀態上看幾乎不死;另一個則直接變成了鬼物,渾身上下被瘴霧覆蓋,直接浮在空中,霧中還露出鬼物的肢體,仿佛替代了原本身軀。
兩者相互配合,倒也能與破繭而出的怪物糾纏幾分,令他印象最深的便是那兩人在施展異能后樣貌。
身為秦家少主,與諸家打交道已久,也接觸了不少異獸,浮霄性的食靈者也見得多了,可還從未見過類似控制鬼物的異能,要是對手并非異獸,諸家怕是難以抵擋。
僅僅那個瘴霧為軀的造物,幾近不死不滅,普通的食靈者根本不敢站其面前。
難道那家人有什么特別的來歷,需要明家的長老專門在此時點出?
秦修遠不明所以,不曾接話,陳喰心里卻明白得很,一時也不知該不該讓對方繼續說下去。
明玉柏明擺著是不講理了,否則也不會顧左右而言他,專門針對秦修遠說事,全然不管當下的狀況。既然如此,唯有打贏對方才有機會離開雙湖臺地,不然明家人越來越多,到時就麻煩了。
如今到的已是長老,之后再來的豈非是族長,甚至明家的老祖?
可秦修遠若是知道真相,或許難以接受,別說戰力,連逃跑都做不到,等會兒打起來自己管是不管?雖說自己在地底的時候救了他的命,但他也在云山魔處維護自己,還劈出道路助自己逃脫魔修的追殺。
若是真放著不管,任憑明家捉了去,心里實在難安。
就在陳喰稍稍猶豫之際,明玉柏已然說出真相。
“秦家世代占據的水云谷,如今已被侯家所占,水云谷三家幾乎無人生還,而那一家便是滅了你秦家,搶了水云谷的侯家!倒是未曾想到,居然還有一條漏網之魚。”
此話一處,明玉柏看向陳喰,繼續道:“當初我明家與陳家、侯家聯手共探地底、共同進退,如今陳家人帶你過來,也算全了聯手之誼,侯家必然歡喜。”
這老賊......不僅仗勢欺人,還要挑撥離間?!
陳喰不由地瞥了眼身旁的秦修遠,不管他是否聽進去了,也要將其帶出這里送到陳家堡。他在地底被困了這么長時間,連自己的家族覆滅這等大事都不知道,難保不會胡思亂想。
畢竟侯家也不是什么善茬,尤其是那個侯鷹,在明家對自己露出敵意之后,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么事來。
以侯鷹的性子,肯定會借題發揮,說不定就會把覆滅水云谷三家的臟水,潑到陳家的頭上,無端挑起秦家對自家的仇恨。有兩家的“作證”,這個結幾乎難以解開。
秦家已亡,獨獨剩下一個秦家少主,在異獸橫行的云霧山脈里,連生存下去都是問題,陳家坐擁嶵嵬嶺百年,本就比全盛時期的商賈之家強得多,現在更不可能怕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小少主。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無端受污,否則陳家的威嚴何在?
此時的秦修遠卻面色如常,似乎完全沒受到影響,反而一臉平靜地注視著明玉柏,說出自己的想法。
“水云谷的事,我已經知曉了,陳家小友早在地底時就說過了,明家長老你不必如此作態。至于真相如何,身為秦家的少主總歸是要去那里看看......”
說到這里,秦修遠的臉龐閃過一抹落寞,瞬間又恢復如常,對著明玉柏笑了笑:“你若不提倒也還好,如今卻說了那番話,怎么?你們明家與侯家很熟么?想替他們抓住我?”
明玉柏終于轉移視線,看向了秦家唯一的生還者。方才他不過是言語相激,一為教訓一下替陳喰說話的家伙,二來也為了離間兩人,叫他們當著自己的面出出丑,等動起手來也好少些阻礙。
盡管他并不認為秦修遠是多大的問題,不過也算能減少一些未知的變數。
以他對侯家和水云谷現狀的了解,原本的三家人幾乎已經銷聲匿跡,若是尋常的家族或許還能掙扎一番,多少聽個響,但商賈之家本就沒啥實力,族內的食靈者多是花費資糧請來的供奉,這種人絕不可能真心賣命。
樹倒猢猻散,三家只要形勢一頹,立馬作鳥獸散,導致三家連最后的抵抗都沒有。其實,要怪也只能怪三家的人丁不旺,否則何須三家聯合,共駐一處地界?
沒想到,區區落敗子弟,歷經重重危險,腦袋居然還如此清醒,倒叫明玉柏有些訝異。
不過,今日你們自己撞進了羅網之中,就別想再出去了。事到如今,明玉柏也不再廢話,抬起雙掌,掌中水氣蒸騰,頃刻間道道水波憑空出現。
青藍之水不斷匯聚、自旋,轉眼便成一處漩渦。其間,青藍逐漸變得玄黑,如同深淵一般幽深,陳喰一眼望去感覺幽深的漩渦之底,仿佛連接著另一個空間。
陳喰不敢大意,擋在秦修遠身前,擺出架勢嚴陣以待。憑他如今對喰食之道的了解,早在地底之時,就對諸家長老擁有的靈性有所了解。別的不說,單單明玉柏就難逃他的法眼。
只是僅憑靈性,無法判斷一名食靈者的強弱,明玉柏看上去無非掌握一個靈澤性,但他的異能卻不容小覷。當初他僅憑這個漩渦,便能擋下司育官的龐大步足,可見其威能。
更何況,身為一族之長老,必定是一名二階的食靈者,體內除了靈澤性以外,應當還有其它靈性,甚至也掌握了靈術。
為今之計,只能全力以赴,若是戰局不利,唯有故技重施,依靠秦修遠的異能,再度回到地底,看看能否直接回到嶵嵬嶺。
陳喰心里盤算著退路,手上卻筆出劍指,霎時間血焰覆于周身,宛若氅衣飄揚,一雙印在雙翼上的鳳目,靜靜地注視著身前的對手。此情此景倒叫明玉柏吃了一驚,震愕之情不由脫口而出。
“你......你居然......參悟了兩道靈術?!”
話音剛落,他神情復雜地看了佇立在側后的明月燮一眼。
到了此刻,他才算真正明白為何自家年輕一輩的佼佼者,會在沒有施展任何異能的情況下落敗。也了然明月燮為何會直接動用族長賜予的寶物,且催動至自毀的程度。
那個寶物的威能,他再清楚不過,以現在的狀況,雙湖臺地周圍不會有太多危險,明月燮帶著它足夠應付,作為留在族中坐鎮的長老,無非是起到震懾的作用,故而此番行動明家獨獨留下了他一位長老,其中也有讓他養傷的緣由。
可寶物異常卻叫明玉柏心頭一凜,再也顧不得靜養,直接沖進戰場。明月燮雖然數次表現不佳,但終究是主家子弟,本身天賦也不錯,否則也不至于給他機會。
而且,他還是元熙長老的子侄,斷沒有放手不顧的道理。
雖是瞬息即至,可路上明玉柏還是想了許多,他猜測了多種可能,或是魔修,或是屠家,甚至于還猜想是陳家另派奇兵,趁自家空虛進而反攻,以期互換地界......
但真到了現場,卻發現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眼前之人,的確是陳家的,可只有一人而已,另一個更不在他眼中。
這等敵人,居然還要動用最后的手段,明玉柏的心里真有那么一瞬,覺得明月燮已經無藥可救,根本沒法與同輩之人相比。但凡明月蛟、明月卿在,哪怕是明月景、明月臣,也不至于如此驚慌失措,殺雞用牛刀。
如今看來......不止是明月燮,就連他自己,都得一改前狀,認真對待眼前的陳家小子。
就在此時,陳喰卻率先出手。
他雙翼一張,身前浮現無數玄心血珠,隨即眸中溢出金光,血珠內的玄色淡去,轉而金光閃耀,一時間刺破周遭迷霧,照得戰場大放光明。
明玉柏到底也是一族之長老,見識終是有的,一眼就看出對方的手段。
“血珠藏靈機?來得好——就讓老夫來試試你的靈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