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明玉柏現身,那不管明月燮如何無禮,自己又如何想要得到融合三性的法子,都只能暫時擱置。
雙湖臺地畢竟是明家的地界,動靜越大越是會引來明家人,到時候真被圍困在此,對自己、對陳家都不是件好事。尤其是霧災即將結束,諸家現在多有損失,正是敏感之時。
雖說不知地上的情況,但地底的織命郎絕對是此次霧災里最大的威脅。明家在地底時已經損失了不少子弟,盡管是外姓,卻也傾注了心血才把他們培養起來,倒也并非想丟就丟。
自己打贏了明月燮,還毀了他的寶物,又出手滅殺了兩位明家子弟,已經觸動了明家的神經,此刻還是稍稍退步為好。
而且此行已經有所收獲,明家暗中研究的東西,的確有些水準,威能不夠而已,對明家來說或許是問題,但對陳家來講或許就算不了什么,以陳煉的煉器天賦,說不定就能琢磨出解決的方法。
最不濟,也能把這個消息帶回去,叫族中好好防范,或者研究出克制的手段。
陳喰心念一動,隨即收斂架勢,客客氣氣地朝明玉柏一禮,可對方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問題,僅僅瞥了明月燮一眼,便面無表情地質問道:“誤會?你在我明家地界出手傷人,打得還是明家子弟,這也是誤會?”
“玉柏長老,晚輩奉族令,正常巡視地界,不想遇上他們。迷霧重重瞧不清容貌,隋鏡清和曲初明動用靈器出聲警告,卻被他所害,我也......”
隋鏡清和曲初明自然便是跟在明月燮身邊的兩位食靈者,與陳喰斗法時,被當場擊殺。明月燮在這時提出此事,自然不會安什么好心。
明玉柏仿佛明白了自家后輩的意思,當即氣勢全開,一步步走向陳喰。
“玉柏長老,”陳喰再度拱手一禮,“霧災當前,迷霧遮眼,晚輩自地底而出,實在辨不清方向,才誤打誤撞闖進了明家的地界。至于兩位明家子弟,我也是一時錯手,正如明月燮所言,霧氣遮眼下瞧不清容貌,以為是此地的魔修......”
“晚輩愿意賠償貴族損失,待我回到陳家堡,便與長老們言說此事,必定給明家一個交代。”
其實,陳喰完全可以將之前的事實合盤托出,告知明玉柏是你家的小子故意出手,意圖以三對一將我滅殺于此,結合對方對自己的恨意,很有說服力。
只可惜此間并無其他人,秦修遠還是與自己一起來的,他的話沒法當作證據。更重要的是,明玉柏出現后的狀態,在尚未弄清楚方才沖突時,便一再追問自己的過錯,明顯是打算偏袒自家人,此時解釋又有何用?
不如先退一步,承認自己的過失,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回到陳家堡以后一切都好說,哪怕賠些資糧也無妨。
自己現在好歹也是陳家老祖的親傳弟子,以前或許還要提心吊膽,生怕被陳家的高層看穿,須得靠自身價值來證明這個身份,而今卻不必如此折騰。
陳同錦已然隕落,沒法證明自己是假冒的。而且他的令牌已經在手中,他的最后經歷也已知曉,若是再有人問起,便能拿出來當作證據,或許等一個恰當的時機,將他迎回堡中,也能了結這件事。
身份既然不再有問題,外加自己的價值得到了族中高層的認可,往后在陳家堡里行事可以放松許多,也必然能得到陳家眾人的維護。
況且陳、明兩家既是姻親又是盟友,明玉柏再咄咄逼人,也得照顧陳家的面子。
身份加上關系,自己又態度誠懇,愿意給出補償,以明家對外姓人的態度,應當不會繼續為難下去。
可惜,陳喰的說法,并未得到明家的承認,明月燮搶過話頭,一臉悲憤道:“你突然出現在此,他兩人恪盡職守維護自家利益卻被你殺害,若非我晚來一步,豈容你張狂至此?!”
這話說的叫陳喰不禁怔了怔,你明月燮在說什么鬼話呢?連臉都不要了?
他尚未反駁,明月燮的憤懣卻已經溢了出來,“明、陳兩家既是姻親又是盟友,彼時還一起聯手共探地宮,殺異獸解為難,我明家不曾推過分毫,以至于損失慘重,好些族人都回不來了......”
“玉柏長老更是身受重傷,若非族長傾力救治,只怕也不會這么快好轉。我明家為了嶺南的安寧,犧牲了這么多,如今地底之患終于根除,你陳家就不顧聯手之誼,出手對付我明家,究竟是何居心?!”
到了此刻,秦修遠再也聽不下去了。
地底之事他也是參與者,雖說實力低微,只能在角落瑟瑟發抖,但卻把當時的一切都瞧在眼中,明家人的確出了力,可剛剛開打就已經無力再戰,連眼前的這位都昏迷不醒,僅靠一個長老又能撐多久?
那個織命郎的強大與詭異,他可是親眼見過,以明家當時的狀態,能保全下來就不錯了,哪還有余力對付異獸?
當時有實力能在地底出手抵御異獸的,只有另外兩家,這一點他可是瞧得真真的。
而且真要算起來,真正改變戰局的,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若非他將那頭人型蜘蛛怪引走,就憑你們這些人,只怕都得交代在那兒。
連異獸的出手都瞧不見,更別提保住自己的小命了!你哪有臉,把功勞都攬到自己身上?就因為損失了些族人?
但凡對付異獸,哪有不死人的?若是連異獸的毛都碰不到,死再多又有什么意義?無非白白做了血食。這種事若是傳出去,只怕整個云霧山脈的食靈者,都會嘲笑明家的無能。
現在,你們居然還有臉居功?真正有功的,恰恰是站在你們面前的人!
自打離開地底,還被魔修所擒,不得已委身其中,好在遇上恩人,又救助自己脫困,秦修遠實在忍不了,當即破口大罵:
“你小子在胡說什么?!地底之戰,你明家出什么力了?死的死、傷的傷,若非另外兩家,你們能不能出來都兩說呢!”
“我與陳家小友自地底出來以后,遇上了云山魔,被他們一路追趕才誤入此地。你們的人倒好,還有你——”秦修遠指著信口雌黃的明月燮,一臉的輕蔑與鄙夷。
“你不問青紅皂白,帶人直接把我們圍住,還肆意出手,想要致我們于死地,他倆實力不濟才遭反殺,與我們何干?!”
秦修遠越說越激動,作為第三方,他儼然與陳喰站在了一起。
“真要說剪除地底之患的功勞,”秦修遠退了一步,指著身旁的陳喰,情緒陡然激動,“就是他!若非是陳家小友把那個蜘蛛怪引走,你們這些人能擋得住么?怕是連瞧都不瞧見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顯然已經確認了秦修遠當時也在地底,所有的一切都瞧得清清楚楚。謊言被驟然揭穿,可明玉柏和明月燮卻平靜如常,神色沒有半分起伏,仿佛毫不在意。
明玉柏盯著模樣有些干瘦的秦修遠,打量了兩下后問道:“你是何人?”
未等激動的秦家少主自報家門,立于他身后的明月燮,率先回答:“此人自稱是秦家的少主。”
“秦修遠?”明玉柏聞言頗為吃驚,轉頭看向那人,目光里透著古怪和嘲弄。
“你當時也在地底?”
原本被異獸所抓,差點身死的事情,秦修遠不愿多言,畢竟丟人,說出去不好聽。但明家的態度著實讓他惱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哪怕以后再也不與明家來往,不與他們做生意也無妨。
云霧山脈這么大,秦家的產業遍布嶺南與嶺北,不差他們這一家。
“不錯,”秦修遠挺起胸脯,勇氣也提了幾分,“山蜘蛛破土而出,襲擊了我秦家的商隊,我也被卷進地底困于繭中。若不是陳家小友相救,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他以為對方想要岔開話題、混淆視聽,遂急忙又道:“我脫困以后,跟著小友一起到了那處地方,親眼見到你們與那個蜘蛛怪大戰。當時你們明家只剩一個長老還能動彈,幾個小輩又使不上力,差一點就要交代在那兒,怎敢說自己有功?”
這一番話語下來,別說功勞了,簡直否制定了明家在地底的付出。
也是,大戰之時無人能用,傷的傷、死的死,僅余下明元煥還算能動彈,可他還得看護住自家人,以免被周遭的山蜘蛛抓去做了血食,一身的本領沒法用在織命郎的身上。
陳喰此刻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地底之事他是親歷者,所見所聞遠比秦修遠來得更真切。明家的確在初期有所貢獻,可自離開“門庭”到達“孵育地”,尤其是遇上了司育官,事情就發生了轉變。
再次相見時,明家已經損失了將近一半人手,又遇上織命郎蛻變成精怪,運氣著實不佳。
先是氣運被奪,便已讓多人昏迷,還被那詭異的捉命繩擊傷數人,連明玉柏都失去了戰力,剩下明元煥一個,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秦修遠的話雖然糙,理卻很正。
有了證人,明月燮的說法不攻自破,可明玉柏卻不理不睬,對著秦家少主冷冷地拋下一句:“當時在地底,除了明家與陳家,你可知另外一隊人是哪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