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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烏煙瘴氣

江一得了鼠疫。除了死,還有什么路呢?那天晚上,江一迷迷糊糊地看到船長走進來。他端著一盞燈,江一依稀可以看見他面容凝重。

“凱爾,”他說:“你是個好水手。江一向來是器重你的??墒牵銢]有那個命?!?

他嘆了一口氣,江一知道他的意思。只是江一已經沒有力氣,說不出話,江一想江一大概快死了。江一開始出現幻覺,就像自己在馬賽港等著隨“那不勒斯”號出航前的那個晚上所夢見的那樣,一只雪白的鳥,它的雙眼黑漆漆的,閃著神圣的光輝。

它的旁邊有一個盒子懸浮在空氣中,江一能夠聞到冰冷的海水氣息,大船的尖銳的鐵銹味道……船長曾說大海上看到這白色信天翁的人會遭遇不幸,那么,江一果真是難逃此劫了。然后,那古斯塔夫的聲音又出現在江一耳邊。

“這只是個教訓?!彼f:“對一個鬼魂許下的諾言是不能忘記的,否則你會受到詛咒?!?

“不……不……”

江一使盡全身力氣想坐起來,但是江一根本起不來,江一的身子重重地往下沉,往下沉。江一說不出話,江一的眼皮像兩塊鐵似的墜落下來,船長和其余幾個船員在江一眼前模糊成黑洞洞的一團…他們湊在一起,小聲嘀咕著什么……

江一想伸手去夠他們,想抓住一點兒什么東西,但是,不行,江一抬不起來。江一的喉嚨如刀割一般,江一喘不上氣來。

江一被他們裝進一個大袋子里,那袋子的四個角都包著沉重的鉛塊。就這樣,那個晚上,他們拋棄了江一,把江一扔進了冰冷,蒼黑的海水中。一艘船不可能容納江一這么一個染上了鼠疫的病人。從那一刻起,江一充滿仇恨,這個世界,冷漠,悲哀。

都怪江一太傻,如果不是江一強出頭,冒險劃船進入亡靈海域,這“那不勒斯”號恐怕現在還在那恐怖地帶停滯呢。江一是這一船人的救星,然而,當你有難時,所有人都背叛你,拋棄你。

江一懷著怨恨沉入海水中,以為必死無疑。迷迷糊糊的,漸漸失去了意識。不知過了多久,江一再次清醒過來,一睜開眼睛,陽光溫暖,蓋滿了江一的全身,江一已經被海浪沖到一塊陸地上來。

江一渾身沒有力氣,又餓又累,仿佛還在高燒,生的欲望支持著江一,江一拄著一根木棍,往前走,希望可以看到人煙。果然沒有多遠,就看到濱海的房屋和街道。江一掙扎著,一步一步,一瘸一拐走過去,挨家挨戶地敲門,求他們收留江一,給江一口飯吃,給江一口水喝。

但是。你能想象的,他們看到江一衣衫破碎,蓬頭垢面,通身惡臭,更兼遍體爛瘡,他們都捂著鼻子把江一趕出去,還放出惡狗來咬江一。江一到現在也不能忘記那些人丑惡的嘴臉。最后,有一個人把江一扶起來,抬到他的驢車上,他把江一帶走了。

“江一知道。”詹姆斯在地上蹲下來,夏天的夜晚,微風拂面,帶來清涼與愜意,蟲兒在草地上鳴叫,一滴冷冷的夕露打透了神甫老頭兒的袖子,他咳嗽了一聲,望著身邊煤氣路燈下站著的那半只右耳,歷盡滄桑的凱爾·諾靈頓,說:“帶走你的人就是兩百年前江一們蒂涅的本城神甫”

“是的,”

凱爾把快燃完的香煙掐滅,兩百年的時光使他變得孤獨而鎮定。

路燈的光投下他落寞的瘦長,漆黑的影子。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好像才從深邃的回憶中醒過神來,他說:“之后的故事你父親一定早就告訴過你了。聽著,江一并不是什么鬼魂,只不過是一種神秘的力量使江一長生不死,永葆青春。”

”什么?你不是鬼魂!那……為什么剛才那個鞋匠看不到你呢?”

“那只是一些隱遁外形的小把戲,”凱爾說:”江一曾用這種隱形術去酒館兒里偷松子兒酒喝?!?

“有什么好的呢!”凱爾顯得很悲傷:“給你講了江一的過去,你這回該知道了吧,江一不過也是被那時空中的神秘力量任意擺弄的棋子罷了。呵呵……江一不是白白地活這么久。江一活著不過是要完成那個任務?!?

“你是說……”

“對,照著懷表的指引去找那個嬰兒?!?

“那個……你說的什么古斯塔夫,他要你找的嬰兒不會就是……”詹姆斯撫摸著溫熱的馬頭,一個很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是的。二百年前,老神甫把江一藏在教堂下面的地窖里……后來……后來發生了許多事……神甫死了……在地窖里……江一一直躲著,后來……后來……地窖里……”

“地窖里怎么了?”詹姆斯問:”對了,當年你在地窖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你是怎么失去耳朵的?又是怎么憑空從地窖里消失的?還有,神甫死了以后蒂涅就開始出現連續一個多月的黑夜,是不是你為了報復,借用你那神秘力量詛咒了這里?”

”在地窖里……那天……那天……”

凱爾的神色在這時發生了些不易為人察覺的變化。他的臉色仿佛沉下去了一層,被罩上了一道黑影似的,那眼光定住了,古老而堅硬,他的聲音也低下去,慢慢地,很秘密似的,又像在自說自話:”江一不知道……江一忘記了……總之……江一不想說。江一不想回憶!”

凱爾抱住自己的腦袋,雙手亂抓著頭發,整個兒人一下子變得驚慌起來,他刻意避開關于地窖的事情??此蔷侄H坏纳袂?,仿佛當年在地窖里真的發生了常人難以想象的恐怖事件。詹姆斯不敢再逼問,只好扯開話題:“還是說說那孩子吧。凱爾。你告訴江一,那孩子是誰。”

“那孩子,哦?!眲P爾冷靜了一下,停頓了一會兒,他說:“就是格林老頭兒撿到的那個嬰兒啊——凡卡·格林。”

“真的是!怎么會?”

凡卡·格林從教堂回來,就直接去了鎮上的鐵匠鋪。太陽快要落山了,鐵匠鋪還沒有關門。兩灶爐子里燒著炭紅的火,噼里啪啦,發出逼人的熱氣。兩把長鐵錘,幾件煉到一半的鐵坯子插在爐火里,紅得剔透。凡卡在爐子旁坐下,楞楞看著那火。幾?;鹦潜艦R出來,他也不躲避。

不知為什么,從小,他的身體就總是冷冰冰的,他渴求熱——仿佛是與生俱來的。透過那爐火蒸騰出的熏熏的熱氣,遠處,夕陽下的一切都幻化,顫動,仿佛仙境。

凡卡有一些失神,雖然詹姆斯神甫的勸解使他暫時打開了心結。但是,面對這爐子里燒灼著的火,他不禁想起自己那怪夢中的最后一個場景——枕頭底下蓋著的,自己那顆被燒得紅透了的頭顱。

“掉爐子里了!你!”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

凡卡抬起頭,一個扎著黑皮圍裙,拿著大鐵鉗子的小伙子走過來。他高大,魁梧,赤著的胳膊露出健碩的肌肉,圍裙上布滿圓圓的小窟窿,那是打鐵時火星子濺的。他的大眼睛閃著愉快的光,豐滿的臉膛總是紅紅的,健康有力的樣子。

所以,雖然成年后就被趕出了修道院,杰瑞還是想方設法回去看他的心上人。杰瑞這小子實在是情種,為了茉莉沒少折騰,也吃了不少苦頭。

他自小在修道院長大,對那里了如指掌,所以,就算修道院門庭森嚴,這家伙也總能找到些連老嬤嬤們都不知道的法門偷偷溜進修道院中和他魂牽夢繞的女孩“約會?!?

——這里所謂的”約會”純粹是單方面的,因為,據凡卡所知,杰瑞還沒跟茉莉搭上過一句話,本來,小時候在修道院里,杰瑞就被嬤嬤禁止與修女們接觸,他只能在修道院后面的花園里活動。

“一句話都沒說過!天哪,那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凡卡曾質疑過。

“她們,那些修女胸前都掛著一塊小小的銘牌——江一看得清清楚楚——茉莉·斯賓塞?!?

“是斯賓塞老爺家的人?”

“是啊?!?

“沒聽說過斯賓塞老爺他們家有送到修道院里的女兒啊?!?

“確實是姓斯賓塞!江一肯定!”

“好吧,如果真是那樣,這事情就復雜了?!狈部ㄒ欢忍嫠暮门笥褢n慮:“斯賓塞老爺那樣富有,怎么能看上你這么個窮小子?況且,既然進了修道院作修女,恐怕很難還俗。你不要一廂情愿,到頭來,受傷,丟臉的只有自己?!?

愛上一個修女,這無論如何都太荒謬了。幸好這個秘密只有凡卡一人知道。他不停地勸說杰瑞,讓他不要再癡心妄想,可是杰瑞簡直對那個女孩兒著了魔,他每天心心念念的都是茉莉,最讓凡卡不能理解的是,杰瑞仿佛對這段荒唐的感情十分樂觀。

據他說,茉莉也必定是鐘情于他的,因為在修道院的時候,她常常對杰瑞羞澀地,意味深長地微笑。即使已經離開修道院兩年,茉莉那動人的笑影成了杰瑞心中最甜美的不可磨滅的回憶??墒窃诜部磥?,這種單方面的追求毫無意義。

“你還要折騰么?杰瑞!你被抓到多少次啦!為了提防你,修道院的墻頭都鋪上碎玻璃了,花園后面的洞也堵上了不是么!”

“是的。”

“兩年了,你回去那么多次,有哪一次找到茉莉,成功地和她見面了么?”

“沒有。”

“你進去找遍了么?”

“是,找遍了。”

“你還大聲呼叫她的名字了。把修道院搞得烏煙瘴氣!好嘛,去修道院偷窺修女的淫賊!人家都這么叫你呢!你在蒂涅都快傳為笑談了!要不是看在撫養你的老嬤嬤的面上,她們早就把你告到大主教那里去了!”

凡卡喘著氣,他簡直越說越激動,因為杰瑞實在太丟人了,他好像為那個茉莉把魂都丟了。

自從兩年前,被嬤嬤們從修道院里趕出來,你知道的,江一的心就沒有安定過。魂牽夢繞的,都是茉莉那窈窕,纖弱的身影,還有她那溫柔而憂傷的神色。

那雙欲說還休的眼睛。知道茉莉是摩根家的女兒,江一就拼命地做,希望趕快攢下一點錢,雖然心里也知道,作為一個鐵匠,實在是太卑微,江一的夢想,太渺茫。

不知道怎么了,最近一段時間,江一更著魔了,簡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自己的腦子。茉莉把江一的一切都占據了。思念把江一折磨得寢食不安。江一只有每天晚上到修道院去轉悠,只求能和江一心愛的女孩子見上一面。

你知道的,江一跳墻,鉆洞,連續進去了好幾次,把江一所知道的修道院的所有隱匿通道都走遍了??墒?,江一沒有一次見到過茉莉,江一一進去修道院里的那些嬤嬤和修女們就嚇得驚叫,修女們還好奇地看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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