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目是個中年漢子，但不像個武人，倒像個讀書人。

“你們打不過他，我來。”他簡單說了八個字，而后李維面色凝重。

這個男人的速度太快了。

快到幾乎沒辦法做出有效應對的程度。

雙手交叉格擋，聳肩卸力。

頭目的一拳落在了李維手臂上。

他像個破布口袋，被拋飛出去，而后撞在佛像上，打碎大半佛像。

“他沒有反抗的力量了，殺掉吧。今晚上說的話不能傳出去。”頭目安排道：“一起去。”

李維落在殘佛背后，生死不知。

幾人持刀逼近，而后看見了匍匐在地的李維。

對視一眼之后，幾人幾乎同時揮刀，這是多次配合訓練出來的默契。

除一人之外，幾人的刀都落到了李維身上。

但李維沒有受傷，他皮膚表面閃爍著金光，刀槍難入。

他抓住了其中一人的刀，而后拉扯之下，那人落到了他手里。

一拳擊在脖頸處，此人當即喪命。

而后李維手里抓著刀，在瞬息之間連續劈砍，鮮血灑了滿臉。

站在他身前的還有一人，他將長刀貼在胳膊上，擋住了李維最后一刀。

代價是一條胳膊軟趴趴地垂了下去。

他倉促后退，要尋求頭目的庇護。

此時頭目沒有動，借著火光，他看著李維動手，眼中有欣賞，有緬懷。

直到李維殺掉了最后一人，他也沒有動作。

屋子里的砍殺聲驚動了在外值夜的人，他打開廟門，看了一眼，而后又輕輕把門帶上。

尸體做不得假，天塌下來有頭兒頂著。

李維從尸體胸口拔出刀，感受著滑膩的鮮血，嗅著血腥味，眼中非但沒有癲狂和殺意，反而十分警惕。

眼前這個人絕對不是一境引氣修行者。

否則硬接一拳不會毫發無傷。

但應該不是三境洗髓修行者，不然自己接不下那一拳。

大概率是二境。

“通脈境？”李維盯著對方的眼睛：“你背后的勢力不小啊。”

頭目沒有接話，反而說道：“我很欣賞你，你身上有我當年的影子。當年我也是靠著裝死才躲過了幾次殺身之禍。雖然為人不齒，但我始終覺得裝死是個技術活。”

“藝術成分很高？”

頭目偏了偏頭：“跟著我干吧，你天賦不錯，我看你雖然長得老成，但應該不到二十歲。”

長得老成......

李維深吸口氣：“如果我說不呢？”

“那就要讓你死了。”頭目有些失望，說道：“最后一次給你機會，如果你愿意拜我為師，我可以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我已經有師傅了。”

“你莫以為我只是個武夫，我讀書二十載，只不過唐國內政腐敗，沒有權勢無法入朝為官，我才開始修行，落草為寇。”

李維看著他：“這個時代的書籍都是狗屎，全是些忠君、當狗的思想，我很不喜歡。”

頭目笑道：“那你我更是志同道合才對。”

“不，我只是不想當狗，對這唐國的百姓，我沒有惡意。”李維正色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你們的做法，會讓百姓更苦。為什么就一定要讓百姓苦呢？”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頭目喃喃念了一遍，文人得到佳句的喜悅在他臉上浮現：“百姓一時苦，后世代代興，不好嗎？”

“是百姓自己選擇了一時苦，還是你們安排？后世代代興？我看是代代為人魚肉，被敲骨吸髓才對。”

“皇權天授，百姓服其役，納其稅，弱者依附于強者，本就是天地至理，有何不妥？”頭目看著李維，臉上有衛道者一般的虔誠：“能夠讓百姓安穩吃飯，讓他們能夠繁衍生息，不就夠了？”

這是封建主義的核心思想嗎？忠于皇權，百姓只要能夠吃飯、能夠生孩子，那么政權便是穩定的，至于壓榨、剝削、人權，自然不必談。

想到這些人費盡心思，要的也只是進入縣城，想要得到朝廷詔安，李維突然覺得他們有些可憐。

“用佛道器物中的天地元氣，炸開城墻，破開城防大陣，這是你的主意吧？”

頭目臉上再次出現自得：“不但如此，聯合其他縣城，逼迫青鸞郡向成都府求援、以求詔安也是我的主意。”

“你真可憐。”李維擦了擦手里的血，盡可能讓刀在此后的拼殺中抓穩些。

“愿意給別人當狗的人我見過，有很多。但費盡心思去當狗、不能當狗還不樂意的人，你是頭一個。”

“你找死！”頭目爆喝，一時間，當年被官員排擠、沒能入朝為官，最終落得家破人亡的諸多往事在他腦海一一閃現。

他的眼睛紅了。

破空聲響起，頭目來了。

李維手里的刀動了。

這一拳落在了刀身上，刀被瞬間擊得彎折。

李維棄刀，鐵臂橫打。

頭目沒有躲閃，任由這一拳落在了他的臉上，他右手成掌，向下劈砍。

李維感覺到了這一掌蘊含的力道很大，大到足以碾壓現在的他。

毫不猶豫，氣血瞬間沸騰，氣機高漲，淡金色光芒浮現在體表。

這一掌砍在他的脖子上，金鐵聲在破廟中響起。

這是武技！

并且是一門被掌握得很熟練的武技。

二境修行者始終還是人，雖然更強、更快，但不可能以肉體發出這樣的聲音。

金光閃爍，李維再轟出一拳。

如此前一樣，他這一拳還是被男人硬接了下來。

二境修行者的體魄，遠超一境。

李維沒有修行過攻擊類武技，在這時，這一短板算是暴露出來。

片刻間，李維身體劇震。

一個呼吸的時間里，他不知道挨了頭目多少拳、多少掌。

但金光始終在，沒有衰退。

氣血在迅速消耗，氣機的平穩程度也在下降。

李維踢出一腳，借力稍微遠離對方。

絕對不能這樣持續下去，否則一旦氣血耗竭，便是死的時候了。

打不過，對方體魄太強。

要讓他受傷必須要拖到他的氣血大量消耗之后，否則氣血充盈的情況下，體魄無雙，無法破防。

思索間，男子再來，單手成爪，爪向李維咽喉。

李維后退，踢起燃燒的木柴。

木柴在半空被撕碎成許多片，在有限的空間內飛濺。

又一門武技！木柴被撕碎成碎片，不是單純力氣大就能做到的。

李維嘆了口氣，真他娘的狗大戶！

但借著這一耽誤，他已經到了破廟門前。

朝著頭目微微一笑，在對方的面無表情里，他奪門而出，從此這間破廟便沒有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