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初陌沒有停下。

他底子很厚，保持氣機勃發能持續很久。

三境唯一一次機能夠在選擇道途前進行嘗試，他不愿放棄。

隨著虛空中莫名的線條再次出現在他的指尖，意念被收束到了極致。

而后李維看到在他腳下，有更多線條升騰，隨后亮起。

復雜的線條，數不盡的符號，以熊初陌為中心，開始朝四周輻射。

當線條成圓的時候，熊初陌儼然成為了這一道陣法的核心。

陣法整體呈圓形，遍布扭曲的線條，在圓形正中央，是一道有些奇怪的身影。

像熊初陌，又有些不像。

高大的身影立在熊初陌身后，比真實的熊初陌還要高出很多。

陣法完全成形后，那道身影驟然崩碎，形成符文線條，朝著熊初陌涌去。

線條包裹著熊初陌，在他的皮膚表面形成紋身般的痕跡。

只是片刻，他的脖頸、臉上已經爬上了密密麻麻的線條，看起來十分可怖。

熊初陌呆立在陣法中央，臉上顯示出掙扎和痛苦。

和血煞一樣，他正面臨未知力量的侵蝕。

線條還在蔓延，一旁的周正啟也察覺到了熊初陌的異常，但他還是沒敢跑。

與其逃跑，他更希望熊初陌死掉。

他經歷了道途的選擇，很清楚在這一關卡會聽到某些未知的聲音，心底的一些欲望或是恐懼會被無限放大。

如果沒能戰勝這一欲望或者恐懼，或是被某些未知的聲音所蠱惑，那輕則道心崩碎，成為廢人，重則徹底死去。

而眼前這個瘋子，狂妄到要把六大道途全部嘗試一次，這意味著他的意志會被層層消耗，遭受的侵蝕也會被持續放大。

常人能夠熬過一關已是難事，更何況要苦苦熬過六關！

出于對陣法的了解，李維看到了更多的景象。

除了蔓延的紋路外，李維看到了他的雙眸中出現了繪符的符號。

在符號即將填滿他的雙眼時，熊初陌嘴角現出冷笑。

而后李維感知到了他的“念”。

隨后熊初陌催動某種未知的武技，他身軀上的黑色線條開始朝著手心凝聚。

眼中的符號還在掙扎，隨著熊初陌一聲悶哼，眼中的符號也被強行攝走。

看著線條和符號在掌心凝聚，熊初陌手掌發力，在陡然增加了數倍不止的氣機中，李維看到擰成一團的線條和符號在崩碎，在潰縮。

這不是熊初陌的力量，這是來自來選擇道途時上天饋贈的力量。

來自大修行者的權柄和威能，贈與初門門徑的修行者，天道饋贈。

隨著那一團符文徹底崩碎，熊初陌攤開手：“符文的力量，真是難以參透。”

“是啊，古往今來，只有一個生存在峽谷中的光頭號稱已經參透了符文。”李維吐槽一句之后，赫然發現熊初陌頭頂有黑色單眼一閃而過。

眨眼之后已經消失。

不確定是不是錯覺，李維只覺得毛骨悚然，渾身雞皮疙瘩。

“束念，制符，成陣，每一步都有每一步的威能。”熊初陌搖搖頭：“可惜這不是我要走的路。”

他沒有猶豫，立即開始了下一道途的嘗試。

但這一次的嘗試顯得平平無奇。

沒有鮮血飛灑，沒有閃耀的符文。

熊初陌靜坐在尚未干燥的石板上，微閉雙眼。

周正啟神情麻木，眼底已經有了憤恨。

你怎么還不死！

第三條道途了！你怎么還不死啊！！！

此時，遠在一處民宅中的張廿廿輕輕揮手。

他眼前的酒杯中天地元氣消散。

伴隨著酒杯的色彩變得黯淡，籠罩在熊初陌、周正啟二人周邊的莫名力量已經悄然消失。

這是他的念力，如果不撤走，會干擾到熊初陌對念師途徑的嘗試。

與其說嘗試，不如說窺探。

以凡人之軀，窺探神明之力。

熊初陌眉心念力涌動，蓄勢待發。

念師是他最熟悉的道途，因為他身邊有張廿廿這位大念師。

即使已經失去了三境以上的神能，但許多時候，他依然能感覺到師爺那被壓制在泥丸宮中浩然如海的念力。

很難想象，一旦天地壓制破開，他傾盡手腳一戰的時候，念力覆蓋天地，會有多么恐怖。

首先是兩道光暈在熊初陌身邊出現，光暈凝結、旋轉，像是有生命一般，在跳躍、在歡騰。

不同于符道，這一次周正啟也看見了凝成實質的念力，但這股力量讓他恐懼。

他在顫抖。

因為他知道，他又雙叒叕要成為這個崽種的沙包了！

果然，下一刻，一道光暈凝結成了一顆拳頭大小的彈丸，朝著周正啟打了過來。

彈丸的速度如此之外，快到周正啟剛剛看到彈丸凝聚，下一刻彈丸已經到了眼前。

隨后周正啟再一次被擊飛，砸在了已經崩塌的墻壁邊緣。

斷壁殘垣，中年人凄慘。

眼前發黑，一口氣上不來......

熊初陌還在嘗試，向上的每一步，都需要竭盡全力，這是修行者與自己的戰斗。

下一刻，念力再涌，氣機微顫。

念力從泥丸宮涌出，沿著臉頰、脖頸、胸腹向下垂簾。

乳白色的念力在熊初陌身上形成了一層念力構成的衣物。

隨后衣物在他的控制下又形成各式各樣的兵刃。

刀、槍、劍、戟......

而后是猛獸，龍、虎、熊、豹......

也許是覺得兵刃無趣，熊初陌從各種猛獸中選擇了一種，一條身姿矯健如同活物一般的豹子被凝聚。

而后朝周正啟撲殺，周正啟連連躲閃，卻還是被撕咬住一條大腿。

骨裂，哀嚎，念力豹子發出電鳴聲交織在一起。

熊初陌指尖微動，一道回春符已經飛進了周正啟的嘴里。

他覺得周正啟遭受不住了，得救一救。

得到回春符的滋養，周正啟的意識清醒了許多，嚎啕大哭：“你放了我吧！我知道有個地方還有好幾個三境！我帶你去找他們......”

他是周家曾經家主的第三子，極不受關注。

后來靠著一些計謀，在多位兄弟中脫穎而出，得到了父親的賞識。

后來的后來，他成了修行者，更加刻苦，也免不了殺戮。

殺戮是會讓人上癮的，一旦殺了人，后面再有什么事情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殺人解決。

他入了二境，趙家便退了。

因為不退的劉家已經被殺了個干凈。

這些年他收集了很多人才，其中一部分是自己收集，一部分為別人收集。

也就慢慢沒有再親自動手。

但是在今天，他面對了一位同階敵手，卻毫無還手之力。

像是而立之年的武丁在毆打私塾里的孩童。

他倍感屈辱，卻無可奈何。

“曾經那些被我折磨的、殺死的人，他們也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