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李維估算了一下河兩岸的距離，自言自語道：“確實了不起。”

河水濤濤，李維步行回城。

此時大約是卯時，對應(yīng)凌晨五點之后，七點之前。

天色未明。

李維往回走時才發(fā)現(xiàn)，來時兩人不知不覺走得稍遠了些。

干脆沿著小河，一路往上游走。

一場廝殺，零星算計，鱸魚堪膾，密謀殺人。

一夜之間，竟然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情。

要是在以前，縱橫峽谷、怒戰(zhàn)燒烤攤、嘈雜酒吧總得占一樣，否則難說是夜生活。

到了如今，他在走出了不一樣的路線但同樣璀璨的文明中。

他殺了人，并且將繼續(xù)殺人。

難說好壞，但他隨遇而安，安之若素。

沒有網(wǎng)絡(luò)和發(fā)達科技的世界，卻有一條通天之路。

熊初陌口中的“天變在即”，他大致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已經(jīng)不止一次聽到類似描述。

積累力量是當(dāng)下的第一任務(wù)。

小河上游有支流匯入，在支流更上方，兩條河道都小了很多。

李維沒有再繼續(xù)走的情緒，沿著支流，踩著陡峭山石走上去，便是大路。

大路與其他大路交匯之后形成主干道，直通縣城。

一般來說，天色微明的時候，會有許多商販或百姓挑擔(dān)入城，謀取生計。

但他們出發(fā)的時候往往更早。

此時距離天邊魚肚白至少還有半個時辰。

大路一旁是一條水溝，水溝不大，在冬日屬于枯水期，溝中無水。

走到路上，李維隱約聽見呼救聲。

“來人?。【让?.....救命......”

是個女子的聲音，有些許熟悉。

李維略加思索，沒有回憶起是哪位熟人。

“這個世界應(yīng)該不存在下車扶老太太就得走路回家的事情......”李維自語后，快速朝著聲音來源處飛奔。

等到近前，李維看見一輛裝飾華貴、明顯造價不菲的馬車跌落在溝渠中。

溝渠不大，馬車側(cè)邊跌落進去，卡在其中。

拉車兩匹馬，其中一匹以四腳朝天的姿態(tài)倒在了溝中，正好擋住馬車門簾。

馬匹還在掙扎，但無處借力。

這也就導(dǎo)致馬車里的人不能出來，只能在側(cè)傾的馬車里看著前方的馬屁股和馬腿。

馬車里的人通過側(cè)簾看見有人影靠近，急忙求助：“壯士，還請幫幫忙！”

李維陡然想起來了這是誰。

這是在詩會上看到的兇巴巴的“蜀道山姑娘”。

李維止住腳步，拱手道：“敢問是哪家姑娘？”

“小女子來自趙氏?！?

趙氏，也是安平縣內(nèi)的大家族之一，屬于周家這種地頭蛇的下一梯隊。

倒是很少聽到這個家族的負面消息。

“姑娘可是參加過前幾日詩會？”

姓趙的姑娘明顯有些驚喜：“正是！兄弟幫幫忙！”

李維嘴角勾起，語氣嚴肅：“姑娘請自重！”

女子一滯：？

“即使姑娘是趙家人士，也不可隨意在溝渠中停車。”李維認真道：“請繳納停車費?！?

“??？你這人！”

“啊什么?。娙缣斓郏驳媒o停車費！”

女子沒有理會李維的胡言亂語，她一只胳膊從側(cè)簾中伸出，隨后探出頭，整個人使勁掙扎，想要從側(cè)窗鉆出來。

李維后退一步，即使看不清女子的表情，他也能想象到這姑娘一定是滿臉猙獰，咬牙切齒。

“開個玩笑，莫要當(dāng)真......”

女子不聽，但手臂和頭伸出窗外后，似乎被卡住，難以前進。

李維松了口氣：“請勿將頭手伸出窗外！”

“阿彌陀佛，李施主，好久不見。”

又是熟悉的聲音。

李維回頭，一顆光禿禿的腦袋。

光頭下是略帶靦腆的容貌，這張臉上仿佛永遠帶著羞澀。

是覺曉小和尚。

自從給貴人治病之后，這還是李維首次遇到小和尚。

“覺曉！小禿...和尚，真是緣分！”

李維對此還是有幾分欣喜的，覺曉是他剛來這世上時最先遇到的幾個人之一。

覺曉臉上帶著羞澀：“李道長，佛說，有緣自會......”

“??！和尚、道士，你們出家人不是講究普渡眾生嗎？現(xiàn)在可不可以先渡一下我！”蜀道山姑娘打斷了二人寒暄。

李維也不是見死不救，只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

此時他與覺曉小和尚對視一眼，達成默契。

兩人一前一后，抬起馬車。

在馬車車架發(fā)出的咯吱聲中，李維二人將馬車抬出了溝渠。

至于那匹可憐的馬，只能等趙家人來處理。

抬起馬車后，李維在袍子上擦了擦手上的灰，驚覺異常。

覺曉走到他身后他沒有發(fā)現(xiàn)。

方才的馬車應(yīng)該是用了密度很大的木材制作，手感不輕。

他是一境修行者，能抬起來實屬正常。

覺曉小和尚也能抬起來。

這是否意味著覺曉也是修行者？

蜀道山姑娘還未來得及道謝，李維二人已經(jīng)走出一截。

看著一側(cè)恬靜的小和尚，李維雙目微動，笑道：“小和尚，近況如何??？”

拍了拍手上灰塵的覺曉雙手合十，面帶苦澀：“不太好?！?

“怎么說？”

“廟里幾百畝田已經(jīng)被全部收走了，現(xiàn)在還有度牒的師兄只有三人了?！庇X曉嘆氣一聲：“現(xiàn)在廟中只有五六人了。”

李維詢問：“你的師兄們被遣散之后，都去往何處？”

“唉，家中有些田產(chǎn)土地的還好些，各自回家種地去了，有的師兄就難了些，已經(jīng)有人被征發(fā)徭役......”

徭役，自帶干糧，薪酬為零，更勝牛馬，九死一生。

二人一路同行，邊走邊閑聊。

也許是寺廟田產(chǎn)被征收的事情對覺曉的影響很大，他雖然依舊羞澀，但比之前要好了很多。

“和尚，問你個事情?！崩罹S突然想起譚耀光的事情，斟酌問道：“你廟中佛器近期可有失竊？”

“李道長問這干什么？”覺曉疑惑道：“我廟中此前百余人，佛器遺失是難免的，但失竊一事，小僧不敢妄言。李道長為何突然問起此事？”

李維搖搖頭，輕笑道：“突然想起一個故人，他曾經(jīng)想偷走縣衙里的兩箱佛器，我以為這件事情不是偶然。現(xiàn)在看來是那人失心瘋了?！?

周家，譚耀光，譚聰，還有被譚耀光化名的陳雙......

他們到底在密謀什么事情？

譚耀光死前只說佛寶藏于周，待聰兒去取。

現(xiàn)在毫無頭緒，單靠王立打聽成功幾率不大，要怎么才能拿到佛寶？

李維搖搖頭，此事暫時可以放一放，那譚聰大概率是不知道佛寶所在的。

他轉(zhuǎn)頭看向覺曉，岔開話題：“我住的附近有一家的面條很好吃，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