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微笑地搖搖頭:“等你見了他,本王自然會知曉。”
年心言嘴角微微上揚,心想,王爺啊王爺,只怕我見到十三爺,我的所作所為只怕會嚇著你。
行至京郊,胤禛掀起車簾,胤祥和他的隨從正騎馬奔向他。胤祥非常好奇,不是約定好騎馬的嗎,怎的四哥還是坐了馬車。
胤禛貼心地扶著年心言走了下來,年心言松開胤禛的手,猶如一位仙子徑直走向胤祥。
胤祥跳下馬,一邊熱情地走向年心言,一邊說:“這位想必就是年福晉吧?胤祥這廂有禮了。”
話音未落,年心言就要從袖子里掏出一柄匕首,胤禛趕忙上前,阻止了她,并把他的匕首當面扔掉。
“這是何意?”胤祥大驚,素未謀面的年福晉,見第一面就要殺他。
一弦趕忙跑到年心言身邊,護在她身前。
“我就知道會失敗。”年心言苦笑一聲,“卻不死心,非要試一試。”
“心言,十三弟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胤禛拉著年心言的玉手,溫和地問,卻沒有一絲責怪的語氣。
“那王爺,問問你十三弟,認不認識一位叫柳頌兒的姑娘。”年心言一步步逼近胤祥咬牙道。
柳頌兒三個字如悶雷般炸在胤祥耳邊,讓胤祥不得不回憶起多年前那段往事。
康熙四十七年,胤祥受到了第一次廢太子事件的波及,被圈禁了一段時間。解除圈禁后,他憂思難排,一個人獨行江南,途徑杭州的時候,結識了一位傾國傾城,博學多才的江南女子。
此女名喚柳頌兒,杭州商賈柳家女,胤祥和柳頌兒以詩詞相交,互生情愫,胤祥說要返京告訴皇上要娶柳氏為福晉。
康熙得知兒子要娶一位江南女子為妻,勃然大怒,欽定滿族女子兆佳氏為十三皇子嫡福晉,不日大婚,
胤祥不惜抗旨,沒過多久,胤祥收到了柳頌兒的手書,說她已經另嫁他人,與君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從此再無交集。
“頌兒不是早就嫁人了嗎?”雖然時隔多年,胤祥的語氣還是有些生氣,“她的手書,還在我的書房保存著,年福晉,你和柳頌兒究竟是何關系。”
“她是我舅舅家的女兒!”年心言語氣有些顫抖,被氣得胸口發悶,似乎呼吸困難。
“心言,你別激動,慢慢說。”胤禛扶著她。
“當年我表姐根本沒成婚,那封手書不是她寫的。而她聽到你娶福晉的消息,當場懸梁自盡,幸虧被人救了下來,留得一命,卻只剩下一口氣,成日跟活死人般躺在床榻上,除了有口氣,什么都沒有了。”
說著說著,年心言委屈地伏在胤禛胸口哭了起來。
“不可能的,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胤祥被驚得連連后退,若不是無塵手疾眼快拉住他,他早就跌倒在地。
“心言,這件事很明顯十三弟以為你表姐先辜負了他,這也不能怪他。”胤禛無奈地說。
“不怪他怪誰?”年心言冷冷地直視著胤祥,“十三爺,難道您不知道您是皇子,皇上是不允許你娶一位漢女為嫡福晉的,那您為何還要招惹我表姐?難道只是為了玩弄她的感情?”
胤祥愧疚地低下了頭,小聲地說:“當然不是,我對頌兒是真心的。敢問年福晉可知道是誰偽造的頌兒的筆跡?”
“誰?”年心言冷哼一聲,“你去問你的好福晉吧,我聽完你的岳丈可是當世書法大家啊。”
“是兆佳氏?我要去找她,問個明白。”胤祥雙眼噴火,就要上馬。
“站住。”年心言喝住了他,“就算你要找她算賬,以后有的是時間,但我表姐等不了了。”
“頌兒出什么事了?”胤祥滿臉擔憂,按住年心言的肩膀,胤禛小聲地咳了一聲,他立馬松開,拱手道:“年福晉,胤祥無意冒犯,見諒。”
“幾日前,舅舅傳來書信,說表姐命在旦夕。”年心言眼泛淚花,語氣都在顫抖,“請十三爺趕緊隨我去杭州,見表姐最后一面。”
“是,我知道了!”胤祥悲痛欲絕,直挺挺地跪了下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胤祥和柳頌兒都以為對方變了心,自己傷了心,卻從未想過找對方求證,因而錯失良緣。
胤禛掀開馬車簾,望著前方騎馬奔馳的胤祥,從小到大他還沒有見過胤祥如此心焦。
“王爺怪我嗎?”年心言很愧疚,無論如何都是她利用了胤禛。
“為自己的姐妹打抱不平,此乃人之常情,我為何要怪你?”
“我只希望表姐能夠撐著,撐到見十三爺最后一面。”
“一定會的。”胤禛再次將她攬入懷中,溫和地說,“睡會兒吧,杭州路遠,一路顛簸,會很辛苦。”
年心言點點頭很快就沉入夢鄉,胤禛仔細端詳她的睡顏,不禁感慨,她不僅美貌,難得的是有一顆悲天憫人之心。
胤禛素來孤僻桀驁,對于妻妾,一向只有敬和寵,卻無愛。
康熙十七年,一個男嬰出生,為康熙第四子,康熙取名為胤禛,寓意為以真受福。
由于生母德貴人出身低微,沒資格撫養皇子,康熙便讓貴妃佟佳氏撫育。
自康熙孝昭仁皇后崩逝,貴妃佟佳氏晉升為攝六宮事皇貴妃,成為后宮第一人,享有皇后的權力,所以胤禛在皇貴妃的教養下,度過了一段無比快樂的童年時光。
奈何好景不長,康熙二十八年,剛被冊立為皇后僅半日的佟佳氏崩逝,年僅十一歲的胤禛失去了母親的庇佑。
康熙不過三十多歲,就三喪皇后,而且一次比一次痛徹心扉。年幼的胤禛只記得,皇額娘薨逝的那一晚,皇阿瑪悲痛欲絕,昏過去好幾次,每一次醒來都立馬回到皇額娘身邊。
皇阿瑪在皇額娘的棺槨停放處住了九日九夜,他還隱隱約約聽到皇阿瑪對皇額娘說:“表妹,朕遲遲不立你為皇后,是因為朕怕方克你,可你還是離朕而去,你就當真舍得下朕?舍得下你養育多年的胤禛嗎?”
皇后去后,胤禛被送回生母身邊,此時烏雅氏被冊為德妃,剛生下十四皇子胤禎,滿心滿眼都是幼子。
對于從小不在身邊的長子,十分涼薄。
胤禛在德妃身邊僅兩年,便到了成婚分府的年紀,又與生母分別。
從小的經歷,讓胤禛性格孤僻,也漸漸失了康熙的歡心,還不受兄弟們待見。
十幾位兄弟們,就十三弟胤祥愛跟著他,胤祥生母早亡,又不受康熙待見,就胤禛還愿意帶著他教養。
兄弟二人在逆境中互相治愈,感情漸漸密不可分。
胤禛摟了摟懷里熟睡中的人兒,心中激發起一種前所未有的保護欲,沒有任何理由,就想保護她。
胤祥這幾日食不知味,寢不安枕,就想星夜趕路,去見柳頌兒。一路奔波勞苦,使得胤祥感染了風寒,渾身發燙,四肢無力,還堅持騎在馬背上。
“十三弟,你瘋了,快下來。”胤禛騎著馬與他并排而行,扯住他的韁繩。
“四哥,沒事,我還能堅持。”胤祥氣息奄奄,竟然昏了過去,就要掉下馬背,幸虧無塵手疾眼快,扶住了他。
他們一行人趕去最近的驛館,請來了大夫,為胤祥診治。
“十三爺怎么樣?”年心言也守在門口,語氣充滿愧疚,“都怪我,我不應該那么跟十三爺說話。”
“心言,這不怪你,沒事的,十三弟從小體弱,經常感染風寒,調養幾日就沒事了。”胤禛安慰道。
一弦拿了個木匣匆匆而來,年心言打開木匣,拿出一個白瓷瓶:“爺,這是治療風寒上好的藥丸,請您趕緊喂十三爺服下。”
“好,我這就去。”胤禛拿著藥走進胤祥的房間。
“小姐,你把藥給了十三爺,萬一您也感染風寒,那可怎么辦?”一弦擔憂地凝視著年心言。
“先讓他好起來再說吧。”年心言苦笑一聲,望著往杭州的方向,雙手合十,虔誠地說,“現在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我只希望,表姐能不留遺憾。”
胤祥服完藥一直在囈語,嘴里不斷呼喚著柳頌兒的名字。胤禛坐到床榻邊,握著他的手:“十三弟,你知道嗎,有時候四哥挺羨慕你,羨慕你能和柳姑娘有一段這般刻骨銘心的情愛。”
“情愛,是四哥渴望擁有卻不敢輕易擁有的。”胤禛為胤祥掖了掖被子,接著道,“十三弟,趕緊好起來,你的柳姑娘還在等著你。”
就這樣,胤禛陪著胤祥,一直到深夜時分,胤祥的高熱終于褪去,胤禛這才準備回去休息。走到驛館的院中,卻看見年心言立于月下,閉著眼睛,好像在祈禱什么?
柔和的月光灑在年心言身上,與她月色紗衣融為一體。
“回去吧,夜里涼。”胤禛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搭在年心言身上。
“爺。”年心言轉過身子,輕喚一聲,然后愧疚地望著胤祥的屋子,“是我錯怪十三爺了,我以為十三爺娶了兆佳氏,早把我表姐混忘了,是我無法感同身受,看輕了他們之間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