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們的馬車離開雍王府,駛向紫禁城,坐在馬車上的宋若有捏起胸前掛著的玉佩,想起了胤禛剛才的話語。
出發前,胤禛親自前往宋若有的寢殿,贈與她一塊上等的玉牌,叮囑她說:“若有,心言身子不好,你多照顧她,若遇到難處,皇姐就在宮里,你可以去找她幫忙。”
宋若有收回思緒,望向端坐在主位的年心言,心里十分落寞,王爺竟對她那么好。
一弦和玥雯跟隨著年心言和宋若有一起進了永和宮,思琪姑姑親來相迎。
“年福晉,宋格格,里面請。”思琪把她們引入了偏殿。
“思琪姑姑,娘娘的病可要緊?”年心言擔憂地問。
“年福晉寬心,娘娘的病已經好轉。”思琪親自給年心言到了一盞茶,“娘娘說讓你們先在此處住下,娘娘想見你們的時候,自會找見。還有,娘娘特意叮囑,宮里人多口雜,你們無事就不要出永和宮。”
“這不是軟禁我們嗎?”宋若有脫口道。
“宋格格何出此言?”思琪面露不悅之色。
年心言拉了拉宋若有的衣袖,對思琪說:“姑姑,我們知道了,若娘娘有什么需求,我們二人隨時恭候。”
思琪離開的時候還對門口的太監說了幾句悄悄話,就揚長而去。
“福晉,難道娘娘是詐病,她想用我們,牽制王爺?”宋若有壓低聲音說。
“噓!”年心言把宋若有拉到離門口較遠的位置,“姐姐這些話,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說出口,這里是皇宮,不能多說話。”
宋若有點點頭,又問:“那我們怎么辦?”
“沒事,我們是奉旨入宮侍疾,德妃娘娘不敢把我們如何。”年心言拉著宋若有坐到床榻上,“既來之則安之,我們靜觀其變吧。”
半個月后,仍不見年心言她們回來,胤禛心急如焚,便進宮給額娘請安,想要一探究竟。
永和宮內,德妃早已等候多時,思琪引著胤禛進入殿內,德妃正半倚在床榻上念著一本佛經。
“兒子見過額娘。”胤禛跪下道。
“稀客,要不是我把你的側福晉叫來,還見不到我兒子呢。”德妃言語一如往常般犀利,看來真的是裝病,
“兒子每次來,額娘總是不悅,兒子為了讓額娘歡悅,才少來給額娘問安。”胤禛說,“看額娘面色紅暈,想來病也大好了,額娘可否讓年氏和宋氏跟兒子回去。”
“那就讓宋氏跟你回去吧。”德妃淡淡地說,“年氏性格恬靜,額娘喜歡,就讓她再陪額娘一段時間吧。”
“額娘,年氏身體不好,兒子怕……”
“難道額娘會苛待你的側福晉?”德妃氣急地把佛經丟在一邊,“老四,你一向不近女色,這會兒怎的為了一個區區側妃,違拗額娘的心意。”
“額娘生病,一向都是讓老十四的妻妾服侍,額娘一向不喜我和我的一切,如今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胤禛直截了當地問。
“你這是在質問你的額娘嗎?”德妃站起身,指著胤禛,“你可真是額娘的好兒子啊。”
“但額娘有把我當兒子嗎?”胤禛反問道,“這么多年了,兒子過得好不好,您都不問一句,兒子被刺殺,生命垂危,就連榮妃娘娘都托皇姐問候一句,可我的親額娘呢?”
“你不是一直說你是孝懿皇后的兒子嗎?”德妃坐了下來,冷冷道,“胤禛,在額娘心里,溫憲和老十四才是額娘的孩子,而你從一出生就被抱走了。”
聽到德妃這番話,胤禛兩眼一黑,雙眸蓄滿淚水:“原來,額娘不要我了,既然如此,你我就該井水不犯河水,又何必為難我的側妃?”
“現在太子之位空懸,只要你承諾,幫你十四弟坐上這個位置,額娘就馬上放了年心言。”德妃說,“你可千萬別騙我,說你無意爭儲。”
“額娘,您就非要咄咄逼人嗎?”胤禛蹙眉道,“非要把你我之間殘存的母子之情消耗殆盡么?”
“我承諾你,將來,你十四弟登位,你便是最尊貴的親王。”
“額娘籌謀這么多年,終于等到太子被廢了。”胤禛冷言道,“太子被廢,與額娘也脫不了干系。”
“大膽,你竟敢污蔑額娘!”德妃打了胤禛一個耳光,“胤礽有今日,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那如此,額娘為何要氣急?”胤禛冷言道,“這個承諾我不能給額娘,十四弟能不能當太子,全憑他的本事了。”
說罷,胤禛揚長而去。
胤禛走后,思琪帶著年心言從屏風后走了出來。
“你都聽見了?”德妃瞟了一眼年心言,“我總以為胤禛高看你一眼,現在看來,你在胤禛眼里什么也不是。”
年心言什么也沒說,沖德妃淡淡一笑,心里反而很高興,如果胤禛困頓在兒女情長里,他就不是自己欣賞喜歡的胤禛了。
“那好,那你就在本宮這里,等胤禛什么時候想明白了,等他來接你回去。”德妃躺回床榻之上,一邊把玩著玉如意,一邊說。
“兒臣遵命。”年心言附身道,便下去了。
思琪望著年心言的背影,這半個月來,年心言在永和宮伺候德妃無微不至,還親自下廚給德妃做各種藥膳,這一切,永和宮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
往昔十四福晉來伺候,最多就是侍奉湯藥,陪著德妃聊聊天,從未做過如此精細的活計。
年心言雖出身在高門大戶,卻沒有一點千金小姐的脾氣秉性,她情緒穩定,待人謙和。
思琪俯下身子,為德妃按摩著膝蓋,喃喃道:“娘娘,您就讓年福晉回去吧!您和四爺鬧僵,對十四爺只怕更糟。”
“思琪,連你也……”德妃一臉不可思議,“連你也被她俘虜了?”
“娘娘,奴婢只是覺得,四爺畢竟是您親生,鬧成這樣您心里也難過。再說,皇上一向寵愛十四爺,對四爺冷淡,你實在不必如此。”思琪懇切道。
“其實,本宮不過未雨綢繆罷了。”德妃疲憊地按著自己的太陽穴,“老四心機深沉,老十四決計斗不過他,本宮不得不為他打算。本宮棋差一招,如果讓老十四娶了年氏,他就會得到年家的支持。”
“娘娘,十四福晉性格剛烈,斷斷容不下像年福晉這樣柔順的側室。”思琪道。
“再讓她和宋若有在永和宮住半個月吧,就當給老四一個教訓。”德妃終于松了口,她仔細一想,思琪的話有一定道理,論皇上的喜愛,老四沒有勝算。
胤禛從永和宮出來,直奔養心殿,他本想讓皇上下旨讓心言出宮,可剛走到養心殿門口,他便迅速停住,這樣不妥。拿皇阿瑪壓額娘,只會讓額娘更反感,更會遷怒心言。
一回頭,胤禛遇上了榮憲公主,榮憲下了轎子,朝他走來,胤禛抱拳道:“見過皇姐。”
“昨日我去德妃娘娘宮里,見到了心言和若有,心言讓我把這個交給你。”榮憲從袖子里一張字條。
胤禛接過展開一看,字條上有一行娟秀的小字,寫道:王爺,見字如面,妾與宋姐姐安好,勿念。
胤禛感慨地把字條收在懷中,唏噓道:“皇姐此物,比什么都重要,謝過皇姐。”
“胤禛,有時間陪我去御花園逛逛嗎?”榮憲問。
“皇姐,請。”
二人來到御花園,瞬間勾起了年少時美好的記憶。那時候榮憲,太子,胤禛,溫憲經常聚在一起打鬧,那時候無憂無慮,雖然怕額娘責罵,但心是自在的。
只可惜,那樣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昨天我去看了胤礽,他很沮喪,日日醉酒。”榮憲悵然若失地坐在石凳上。
“現在除了皇姐,也沒人去看二哥了。”胤禛說。
“難以置信,這二十年,究竟發生了什么?”榮憲蹙眉道,“他可是皇阿瑪最疼愛的太子,大清國的儲君,怎么會這個下場?”
“就因為他是太子,覺得可以肆無忌憚地挑戰皇阿瑪。”胤禛說,“皇姐不知道他所作所為,每一件都傷透了皇阿瑪,才會說他生而克母。皇阿瑪能留他一命,已經很勉強了。”
“你覺得胤礽還有翻身的可能嗎?”榮憲直截了當地問,她時時刻刻都在觀察胤禛的表情。
胤禛卻一臉云淡風輕,他仰望著天空:“我覺得二哥現在這個狀態挺好的,至少沒人再害他。太子位是他的枷鎖,現在他好不容易才掙脫這個枷鎖。”
“胤禛。”榮憲輕喚一聲,走進胤禛,伏在他耳畔,低聲說,“如果你當上太子,我希望你能善待我額娘。”
“皇姐何出此言?”胤禛大驚,“我何德何能,能登上那個位置。”
“皇姐說如果!”榮憲重申一遍,“胤祉是個不能依靠的人,我又遠嫁,額娘無依無靠,我不得不未雨綢繆。”
“皇姐放心,榮妃娘娘也是看著我長大的,不管我將來身處何位,我都會照顧她。”胤禛篤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