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香凝最后竟也沒鬧。

倒是有些出乎崔令宜的意料。

不過，崔令宜略略一想，便也明白了。

如今孫敬文與白念蕊的事，趙香凝只是聽她說起罷，并未親眼所見。

可楊馨兒卻實實在在被侯府藏在外頭的。

趙香凝若沉不住氣鬧了起來，楊馨兒與趙耀祖的關系可就瞞不住人了。

難為趙香凝眼下這個關頭竟還想著替她們隱瞞。

“令宜？”

延福堂里，侯夫人見崔令宜走了神，生怕趙老夫人發作，悄悄在茶幾底下踢了踢崔令宜的腳，壓低聲音將人喚回神。

崔令宜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趙老夫人便盯著她問：“令宜啊，你認為蔣家與鐘家，哪一家更適合凝姐兒？”

蔣家與鐘家都是趙老夫人細細篩選過的人選。

她都十分中意，有意從中二選一給趙香凝說親。

崔令宜低眉順眼道：“孫媳一介婦道人家，哪里知曉各家情形，我年輕，眼力見識都比不上祖母與母親。”

“凝姐兒的親事，還是祖母與母親做主的好。”

這一世，她才不背鍋。

上一世，為了趙香凝的親事，崔令宜凡事親力親為，費盡心機人脈去調查各家。

最終挑了各方面都為上品的鐘家公子，又揭穿英國公嫡孫養有外室庶子一事，好叫趙香凝死心。

不曾想，卻捅了馬蜂窩。

趙老夫人本就瞧不上英國公嫡孫的紈绔作派，更是借著崔令宜的話，叫冰人去鐘家說親，硬將吵鬧不休的趙香凝嫁入鐘家。

出嫁后的趙香凝時常惦記著孫敬文對她英雄救美的一幕，常常拿老實的丈夫與之比較。

鐘家公子到底是有血性的男人，哪里甘心妻子一心愛慕別人，又瞧不上自己，便也逐漸歇了捂熱趙香凝的心思。

兩人關系更是雪上加霜。

之后，便是趙香凝偶遇孫敬文后，吵著要與鐘家和離，把鐘家與侯府鬧了個雞犬不寧。

趙香凝夫婦二人成了怨偶，趙老夫人與趙香凝卻埋怨起崔令宜來，怪她給趙香凝選的那么個夫婿。

最后的最后，和離后的趙香凝還是被孫敬文哄去做了妾。

趙老夫人生怕趙香凝在英國公府受委屈，叫崔令宜拿出三分之二的嫁妝給趙香凝添妝。

美名其曰是崔令宜給趙香凝的補償。

既然繞來繞去，都攔不住趙香凝要嫁給孫敬文的心思。

為何不一勞永逸，直接讓趙香凝嫁給孫敬文得了。

何必尋她背這個鍋？

聽著崔令宜說的恭維話，趙老夫人神情略為不滿：“令宜啊，都說長嫂如母，凝姐兒的親事，你做嫂子的，總不能袖手旁觀的啊！”

她意有所指道：“我年紀大了，不能操勞多少，這個家，最終還是要依仗你的呀！”

崔令宜不插手趙香凝的婚事，她怎好借著崔令宜親手操辦婚禮一事開口要嫁妝。

人得是崔令宜選的，叫崔令宜添妝才算是美談。

崔令宜明白趙老夫人的盤算，卻沒有戳穿，反是一板一眼地道：“祖母這話不妥，您與母親尚在，凝姐兒的親事萬萬越不過您與母親去。”

長嫂如母，那是沒了母親的情況下。

如今侯夫人健在，家中有長輩的情況下，怎么說也輪不到她來操心小姑子的婚事才是。

見趙老夫人神情不滿，崔令宜話鋒一轉，又開了腔：“不過，說來說去都是凝姐兒的終身大事，祖母不若問她一問，看她更中意哪一家，說到底是她嫁過去，她的歡喜才是真的。”

趙香凝的選擇會是什么，趙老夫人門兒清。

見崔令宜一直甩手不接她話茬，趙老夫人眉頭微皺，捻著佛珠不高興道：“荒謬！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時由得姑娘家做主。”

她正要找崔令宜茬，卻聽到守門婆子驚叫的聲音：“凝姑娘這是怎地啦？怎么哭著跑啦？”

一旁無存在感的侯夫人聞言慌忙站了起來：“壞了！凝姐兒定是聽見了！”

趙老夫人眼皮子一撩，重重的將茶碗摔在幾上，厲聲斥道：“聽見就聽見了，慌什么？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我——”

當著崔令宜的面就被這么呵斥，侯夫人霎時紅了眼，卻不敢出言反駁，十分難堪的坐了回去。

“罷了！這一天天鬧的，老婆子我實在頭痛的很，你們先回了罷。”

趙老夫人說來說去也不見崔令宜松口，又不好強迫崔令宜一個當嫂子的操心小姑子的婚事。

只得煩躁的起身回了臥室，不再理會崔令宜她們。

侯夫人心里惦記著趙香凝，也顧不上趙老夫人，胡亂拘禮走了。

崔令宜跟著侯夫人身后出了門。

待侯夫人將她打發了回去，守在一旁的琉璃這才迎了上來，且壓低了聲音道：“少夫人，琉珠已經隨了上去了。”

崔令宜回頭望了延福堂一眼，笑了笑：“那便等著琉珠看完好戲回來罷。”

回了與華院，崔令宜將守在二門外的夏枝招了過來：“你去一趟望遠書局，替耀哥兒買些筆墨回來。”

夏枝有些疑惑：“可庫房里不是有許多的筆墨嗎？為什么還要去外面買？”

琉璃瞪了她一眼：“少夫人叫你去，你去便是，啰嗦什么？”

見崔令宜似笑非笑的睨了自己一眼，夏枝眼皮子狠狠一跳，連忙認錯：“奴婢知錯，奴婢這便去。”

“去吧！”

眼見人出了門，琉璃這才不解地開了口：“庫房里要什么樣的筆墨沒有，少夫人讓她去買什么？”

她朝夏枝的身影啐了一口，不屑道：“夏枝老仗著自己是凝姑娘院里來的人，平日里總喜歡偷奸耍滑，動不動就裝個頭痛腦熱的躲在房里看話本兒，這回出去，天不擦黑怕是回不來的。”

崔令宜望著院門笑了笑：“正是因為她會看話本啊。”

“什么？”

琉璃有些不明所以。

崔令宜哂笑，搖了搖頭：“沒什么。”

傍晚，琉珠一臉震驚的回來了：“凝姑娘與一姑娘打起來了！”

琉璃也很吃驚：“什么？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琉珠神神秘秘的往外探頭看了看，這才合起門，壓低了聲音細細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