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完畢,送走左鄰右舍,已是很晚。
趁幾個哥嫂、侄子們都還沒走,牛有鐵便又開始討論起去山貨嶺子的事,畢竟肉多,他一個人顯然沒法操弄,單是裝車卸車,都得折騰好大半天。
關于此,牛有鐵隨口提了下,沒想牛新榮自告奮勇地道:“四達,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雖幫不了你賣,可以抬嘛。”
他嘿嘿一笑,接又道:“當然我還是蠻想去,聽人說山貨嶺子人多,熱鬧的跟逛廟會一樣,集市比咱街上還大,啥稀奇古怪的貨都能買到。”
“行,你跟我走。”牛有鐵想都沒想就答應下。
回頭看看牛黑軍,牛黑軍也激動,表示他也要去。
“行,一起去。”
牛有鐵一一答應下,當然即便他倆不說,他也要喊,一喊都會來。
“那,那我也跟你去。”趙菊蘭踟躕了片刻說道。
“你跟去干啥呀?”牛有鐵無語道:“山貨嶺子又不是游山玩水的地方,你跟去也沒用呀。”
“我又不游山玩水,我只是想看著你賣,你粗心大意,萬一給人騙了咋辦?”
“我能給人騙個啥呀,我又不是三歲小孩。”牛有鐵無語,捂臉。
“我去給你盯攤子,現集市上扒手多,你去我不放心。”趙菊蘭仍是固執地說。
“你,你身子是這情況,你不知道嗎?你還是好好在家待著,等我就行。”牛有鐵再試著駁一句。
沒想趙菊蘭仍然倔強,十頭牛都拉不回,“不,我要去,我不放心你。”說完,把手往腰上一插,賴上了。
看這兩口子嚷來嚷去,為這點芝麻小事,眼看要鬧別扭,牛有金立刻道:“有鐵,你甭拒絕了,就叫他四娘跟去吧,她干不了重活,好歹給你盯個攤子,幫你數數錢,他四娘心細,說不定你還不如她哩。”
“是啊,讓我四娘去吧,反正又不礙事,多一個人不好嗎?”牛新榮跟著道。
見趙菊蘭態度強硬,牛有鐵想想,便只好妥協。
“那丈姨,您就不用去了,留家里......”
“不,我也去。”范全秀立刻道:“我也去給你盯攤子,順便照顧趙菊蘭。”
她只想為女婿做點什么,而不是像個無用人樣,整天只知道吃喝拉撒,自己雖老了,但還沒到完全干不了的地步。
趙菊蘭也立刻同意,“對對,我媽也跟咱一起去,路上人多好有個照應。”
牛有鐵無語,心想照應個屁,山貨嶺子不僅路難走,弄不好還有土匪劫道,不過前世自己只是聽說,具體也不清楚真假,但如今都八三年了,哪有土匪敢這么囂張。
想了想,牛有鐵又道:“那大慶和二慶呢?你們都跟了去,倆娃誰管?”
“撇二娘家就是。”趙菊蘭隨口道:“賣肉的話,估計一天也就夠,快得話天黑前就回了。”
大慶一聽不樂意了,“我不,我不,我要跟我奶。”
“嗐,你這小兔崽子,奶有事,又不是去悠閑逛街,你跟去干啥呀?”范全秀瞪大慶一眼。
但大慶不管,拽著他奶的衣襟扭來扭曲,弄的她奶站都站不穩。
二慶見狀跟著也嚷要去。
“去去去,你倆都去。”牛有鐵瞬間都頭大,這倆小子就這樣,一個干啥,另個也必須干啥。
一夜無事,翌日天未亮,范全秀就早早醒來,燒了兩邊窯里的炕,做好了早飯,還給每人泡了一碗釅茶。
走之前,水都可以不喝,但茶一定要喝。
大慶和二慶也要喝,牛有鐵就很無語,“倆娃還小,喝的哪門子茶呀。”
范全秀固執道:“喝茶跟年紀大小有啥關系,不喝茶提神,你這一天能熬下來么。”
事實,因為要趕很長路,她平時在趕集前總習慣喝碗茶,否則逛一天走都走不回。
牛有鐵理解她意思,但自己坐車又不是走路,“來,我喝,大慶二慶,趙菊蘭他們不用喝。”
看自己好心被拒絕,范全秀也沒說啥,畢竟在這個家,牛有鐵掌柜,他說了算。
“那我去裝干糧,路上誰餓了誰吃。”范全秀最后說道。
她轉身要走,牛有鐵立刻道:“不用弄干糧,去那邊直接買吃的就是,行囊多不方便。”丈母姨想的太周到啦。
“哦哦,那就依你吧。”范全秀只好道,沒想一大早都瞎忙碌了。
“行啦,丈姨,您去把大慶和二慶喊醒,叫倆人甭睡懶覺。”
“好好,我這就去。”范全秀應承完開心地走開。
轉身,牛有鐵正要去大哥家看牛進財,沒想窯門已大開,他看著正收拾炕的牛新榮,好奇問:“你進財達人呢?”
“我進財達早走啦。”牛新榮說。
還不等牛有鐵問出口,牛新榮又說:“他回家開拖拉機去了,都走一回了,估計……”
正這時,大碾場上忽傳來拖拉機突突的響,緊跟著,牛進財的粗嗓門大叫道:“你一大家子婆婆媽媽,收拾好沒有?我要走了!”
“好了好了!哥你可真早啊!”牛有鐵笑著應一聲,然后趕緊號召大哥一家,老爺子等人搬肉。
這時牛耀兵,二哥,以及牛進財全都急匆匆走下地院,積極地幫忙搬肉。
看到車廂上掛著三桿槍,趙菊蘭就好奇無解,“進財哥,咱去趟山貨嶺子賣個貨,還拿槍干啥呀?”她以為路上還要打獵,真夠敬業的。
牛進財聽了故意冷冷地瞪趙菊蘭一眼,然后一本正經道:“土匪劫道的事你不陌生吧?”
“呃,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吧,現還有呀?”趙菊蘭嚴肅道,眉頭緊鎖,表情微微有些茫然。
牛進財接話笑道:“現有沒有我也不知道呀,但我害怕!”
知道對方在跟自己開玩笑,趙菊蘭沒再搭話,轉頭就又下坡去背肉。
看到趙菊蘭忙忙碌碌的樣,范全秀氣的數落道:“菊蘭你咋不聽話呀,誰喊你背的?你想流產就好好在那背么。”
趙菊蘭給說的提心吊膽起來,轉頭忽然看到毛紅芳和她男人正急急忙忙走了過來。
遠遠,對方就熱情地喊道:“菊蘭妹,今天就要拿去賣呀?”
“對呀,紅芳姐,今兒咋起這么早呀?”趙菊蘭急忙迎上去招呼道。
“我這每天不還都這時候起來么,你這么多肉......”
“是啊。”趙菊蘭憂愁地道:“你知道現離過年不遠了,這么多肉,我們家吃又吃不完,不處理放啥時候呀。”
“你全拿去賣呀?”
“嗯嗯,要賣。”趙菊蘭語氣堅定。
毛紅芳聽了有些著急,稍一踟躕便立刻道:“那你給我留點唄,我娃他達喜歡吃野豬肉。”
“哦?你們也要呀?”趙菊蘭好奇又有些不好意思,事實她還沒想到,左鄰右舍也會跑來買,但不好開價呀。
緊跟,毛紅芳就立刻支自己男人搭手去搬肉,這一下更搞的趙菊蘭不好意思了。
毛紅芳沖趙菊蘭笑笑,然后鼓起勇氣爽朗地問:“菊蘭,你咋賣呀?我買點過年吃。”
倆人平時熟悉的就像親姐妹樣,但這刻趙菊蘭為難了,賣便宜不好,賣貴又顯得沒人情味,但自家的肉又不是白來的,冒生命危險打到,還要遠遠地搬回來,容易嗎?
毛紅芳接又道:“菊蘭,你甭客氣,肉該咋賣咋賣。”
趙菊蘭點點頭,嚴肅道:“紅芳姐,我們一直賣一塊二一市斤。”
她沒有松口,這是原則性問題。
“哦?那這……嗯……也確實……好……”毛紅芳結結巴巴幾句,一時臉都有些紅,不過她忽想到什么,然后笑笑,爽朗地道:“那給我來一市斤的肉吧,呃,我可要好肉喲!”
“行,你隨便挑,看上哪里我叫我娃他達給你切哪里。”
搬完肉后,牛有鐵幫毛紅芳切了一市斤帶油脂多的。
本想連剩下的將近半市斤肉也一起送她,畢竟......但被趙菊蘭一把拉住了,她搖搖頭,牛有鐵立即會意,便打消念頭。
毛紅芳當面支付了一塊錢,另外兩毛暫時欠著,趙菊蘭沒意見。
“行啦,你們這些屋里人,真夠婆婆媽媽的。”牛進財急的嚷道。
“哪里婆婆媽媽啦?我不也在幫你們減輕負擔嗎?”毛紅芳鼓起勇氣耍笑一句。
牛進財接又道:“減啥減,你買一市斤肉還精挑細選的,你浪費我們時間。”
牛進財的直接,讓毛紅芳格外傷情,趙菊蘭立刻道:“紅芳姐,你甭往心里去,他進財達就是這樣的人,咱不跟他計較哈。”
“沒計較沒計較,行啦,你們還趕時間,快去吧。”毛紅芳推著趙菊蘭胳膊道。
“嗯,那回頭空了咱姐妹倆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