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前一天晚上臨時通知組會提前到早上八點。王燁看到這條消息立馬把鬧鐘往前調半個小時。在早上醒來的時候，王燁有點難過，為什么自己還在活著。但他肯定想不到接下來的四個小時，他將加倍痛苦。

王燁這輩子沒有想到自己因為獻血會被人diss。

因為最近兩周沒有產出，所有的工作基本上是在做無用功，不停地嘗試摸索方向。但是老板完全不在意，你沒有產出就是在偷懶——王燁這個五月請假的次數太多了，其實就三次，每次就是請假半天；在工位上看文獻的時間太長了。王燁真的無語，因為上次師兄提醒之后，所以他就再也沒有一整個上午或者下午在工位上對著電腦了，或者避開老板在辦公室的時候。還有，實驗室工作強度很大，老板搞不懂王燁為什么要獻血，“這對你有什么好處嗎”，老板不解——看似在提出疑問，實際上懟到墻角讓你無話可說。

老板看不順眼你的時候，你做什么都是錯的。

在長達四個小時的組會過程中，有的人因為出去上廁所的次數過多，老板開始不爽。甚至舍得起身去門口抓人，看得出來他確實需要走動一下，久坐應該是會使得腦部血氧供給不足——僅僅是因為上了三次廁所，在他看來就是不務正業不專心聽組會。

這次組會基本上沒有人逃過了他的吐槽打壓。老板尤其看小黃師兄不順眼，在他匯報工作期間大肆打壓點評，諸如“做得這個體系真矬”，“看來你這個階段根本沒有任何長進”之類的貶低。小黃師兄一開始笑著解釋，后來沉默了沒有說話，最后老板說這要推翻全部重新做的時候，小黃師兄嘴角勾起來了，是很鋒利的弧度，不時應和著老板的話，連連點頭。

王燁覺得小黃師兄是有點被氣到了，真實的想法應該是給老板兩拳。

組會結束之后，王燁排隊買飯回去剛好迎面撞上小黃師兄，王燁跟師兄打了個招呼。小黃師兄笑起來了，還是鋒利的弧度——王燁那個瞬間覺得小黃師兄真的帥炸了，云淡風輕。在此之前的四個小時的麻木壓抑，都他娘的算個球，接下來的生活依舊是我的主場，跟上我的節奏節拍。

小黃師兄平時很喜歡聽重金屬搖滾或者節奏感很強說唱，一邊看文獻一邊打節拍。王燁一開始覺得這個歌曲過于情感充沛，會沉浸進去忘記自己手上正在做的事情。后來一想，或許音樂是幫助自己沉浸抵抗這個世界該死的手段，必須用力地發泄出來，這樣才能發揮作用。

王燁每天都在掙扎地活著，工科研究生真的就是純純牛馬。早八晚十沒有盡頭的實驗嘗試，來自老板的壓力，對于未來的迷茫。甚至有的時候，還會有家里的一些糟心事。王燁想著要不要干脆退學好了，這個研究生真的是讀不下去了——但是其他人都讀得好好的，沒有那么矯情。王燁想還是之前自己的生活太順利了，所以遇到這樣的事情自然是招架不住，想要逃避的。

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容易的事情。

王燁想到同樣是在六一那天，自己那個時候還是大四，上午在機構兼職上課，結束之后就去萬達溜了一圈，然后去KFC給自己買兒童套餐就為了拿玉桂狗水壺玩具。雖然水壺根本沒有用，最后送給了妹妹，妹妹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大耳狗水壺，剛拿到的那天喝了好多水。

王燁現在想起來有一種溫暖的感覺，覺得自己活著對于他人或許是有一點意義的。組會上匯報的工作就是一些垃圾，但王燁一點也不介意惡心老板，這也是另外的意義。

但是在今年的六一，早上被老板折磨，下午和晚上都得做實驗。真的很想罵人。王燁跟陳老師吐槽這件事，陳老師也感慨物是人非。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宋李清照《武陵春·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