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玉老師的葬禮，如她老人家所愿，布滿了生前最愛的玫瑰，現場顯得格外寧靜溫馨。

那一天，桃李滿天下的她，迎來了從全國各地奔回而來的學子送她最后一程。

12班很多年沒見面的同學幾乎都趕來了，只是這次短暫的會面，少了些久別重逢的喜悅，年過三十，多了些對生活的感慨。

這是她最后一屆學生，從初一到初二，相較其他老師而言，她總是耐心、慈祥、冷靜，始終保持微笑，和學生打成一片，成為眾人在求學路上最光輝的存在。

回望過往，仍記得最后一節數學課的那個下午，熱鬧的夏天，安靜的教室，很難忘。

十四五歲的人，早就具備了一切感知事物的能力，在還沒有被社會洗禮的單純年紀，最能感同身受。

數學老師的老公安靜地捧著玫瑰花在教室外等著，那大概是她們對所向往的愛情最初的印象。

姜憲和王暄是數學老師當時選出來的課代表，兩人的數學入學成績并列滿分。一個是總分全級部12名的王暄，一個是總分全級部24名的姜憲，同時被分到了12班，也是因此讓他們成為了當年最早熟悉的伙伴。

今天，他們站在最前，就和李老師的家屬一樣，一道迎來送往賓客，幫忙操持著巨細。誰還能想起當年他們忙忙碌碌同時收發數學作業的場景呢？

姜憲一席黑西裝，再也不是印象里那個有點帥氣、略帶土氣的男孩。

當年姜憲的大伯痛失當兵意外殉職的愛子，就把弟弟家的大兒子姜憲過繼到了自己名下，姜憲因此才有了進城市上學的機會。而他原先的家里，是離城市幾十里的農村，父母務農，還有個年級尚小的弟弟。

他原先的自卑并非沒有道理，在最敏感的年紀，身邊的同學個個出生優渥，盡管大伯也給他置辦了幾身行頭，可因為內心的底氣不足，他平時沉默寡言，一心想要靠知識改變命運。

因為成績好，沒人瞧不起他，可是距離她，卻一直是仰望的姿態，來到城里，才發現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如今的王暄依舊漂亮動人，遠遠看過去，他們真的很搭。

大家都知道，很多年里他們都是好朋友，大概是不需要刻意互相揣摩對方心意的那種。

他們當年都在上海就業，引起了所有人的猜測，一個從事著高收入的IT工作，一個則是醫院的大夫，在同學眼中，他們多么搭調。

等人少些，王暄和好久不見的女生們聊了會天，她們大多以成家立業有了孩子，為她依然單身感到惋惜，也有人不合時宜的說了句，“我還以為你和姜憲會是一對。”

她望向姜憲，他筆直地站在那里，和李玉老師的兒子說著話。

“我們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她淡淡的。

不是不在乎，是不可能，盡管心里隱隱作痛。

在別人看來，他們之間可惜的關系——是最要好的朋友，最要好的同學，共同走過很長一段同窗之路，也僅僅如此了。

可事實上，根本不像他和他們想的那樣，在她心里，他是無比重要的人，是那個一向驕傲到不可一世的王暄心里無比重要的存在。

他們之間，這么多年，有太多難以言說的故事，此刻只覺得恍若隔世。

他那炙熱澎湃的愛戀啊，早就以錯過為曲，遺憾為拍，被青春的浪潮拍卷到了上個世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