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從何說起……??！”

段譽并非蠢人，想想之前的鐘靈、木婉清，再聯(lián)想到老爹的德行，很快便反應(yīng)了過來。

霎時間，只覺眼前天昏地暗，世間的一切仿佛沒有了顏色。

“王姑娘也是……我的妹妹……”

這“妹妹”二字說得撕心裂肺，顯是傷心已極。

即便他已然知曉了慕容公子與王姑娘成親的事，心底卻始終存著一絲幻想。

直至此刻，在人倫綱常的重錘之下，這一點幻想瞬間灰飛煙滅。

慕容復(fù)面無表情：

“舅兄，今日兄妹相認，理當慶賀一番，怎地你似乎不大高興？”

他很不理解：明明自己已經(jīng)娶了語嫣，為何這小子仍是對她念念不忘？

若是換了旁人這般日夜惦記他的愛妻，苦苦糾纏不休，他早就一劍結(jié)果了對方。

說穿了，這位舅兄先有鐘靈、木婉清，后又癡戀王語嫣，究其根源，不過好色罷了。

孟子曰：食色性也。

好色很正常，男人大多好色，他慕容復(fù)也不例外，否則也不會初來乍到便要娶了表妹。

只是好色也要有個度，別人家的花開得再美，那也是別人家的。

大理國雄踞西南，自古就是美女盛出，烏蠻三十七部更多得是異族風(fēng)情萬種的美人。

這位世子爺卻偏偏要學(xué)老爹出國旅行，其色心一如乃父，卻沒有老爹的運氣和本事。

此時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德行，慕容復(fù)只覺可笑至極。

一旁的蕭峰眼見二弟失魂落魄，慕容兄弟眼中殺氣漸濃，連忙打起了圓場：

“二弟，你我兄弟許久未見，今日定要痛飲一番！”

他自然知曉段譽苦戀王語嫣，他本是豪邁粗魯?shù)臐h子，直到有了阿朱，才對男女之情有了些許經(jīng)驗，自然無法理解二弟對王家妹子的感情。

在他看來，男歡女愛講求兩廂情愿，既然王家妹子嫁給了慕容兄弟，二弟就不該再有非分之想。

當即在段譽耳畔低聲道：

“二弟，你是磊落君子，斷不該覬覦他人之妻，大哥還是那句話：大丈夫何患無妻？”

這些淺顯的道理，段譽又何嘗不知？

只是情之一物，最是難料。

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長嘆一聲，掙脫義兄的臂膀，緩緩向門外走去。

蕭峰滿臉無奈，不住嘆息。

忽聞王夫人冷冷道：

“好哇！姓段的小子！你竟如此戲耍于我，簡直......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阿朱也就罷了，畢竟是女婿莊上的人，又有蕭峰這么個武功蓋世的郎君護著。

但這養(yǎng)在眼皮子底下的種花小子，竟也是段正淳那負心漢的種，王夫人哪能不怒火中燒？

多年來，她恨段正淳負心薄幸，每逢外出之際，但凡遇見大理人氏或是姓段的男人，統(tǒng)統(tǒng)抓回山莊宰了。

若她早些得知段譽的身世，恐怕這小子早已成了花肥。

此時段譽聞言，腳步一頓，轉(zhuǎn)頭之際，已是淚流滿面。

“王夫人，你......你說的沒錯，我確是活得夠了?！?

王夫人冷哼一聲，堂外頓時沖進來幾名佩劍婢女，只等夫人一聲令下，便要將這位段公子擒到花房料理。

蕭峰雙眉一軒，站到段譽身前，只是他自知雖能保下義弟的性命，卻醫(yī)不了心病。

惶急之下，向慕容復(fù)投去求助的目光。

后者猶豫良久，終是長嘆一聲：

“段兄，你用情至深，我很是佩服，只不過......”

他劍眉一蹙，繼續(xù)說道：

“你若死了，段氏膝下再無男丁，國本有失，必生內(nèi)亂，你身為世子，重私情而輕國事，此為不忠！

他日大理國戰(zhàn)亂一起，生靈涂炭，你卻絲毫不顧，一心求死，此乃不仁！

身為人子，父母尚在，你卻全然不念養(yǎng)育之恩，不思報答，何等不孝！”

話至此處，猛然抬手一拍，身旁的木質(zhì)茶幾“夸啦”一聲，七零八落。

“我慕容復(fù)待你客客氣氣，從不曾有過無禮之舉，你卻日夜惦記我的娘子，是為不義?！?

說至此處，面沉似水，語氣森寒如冰：

“枉你飽讀圣賢之書，卻甘愿做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么？”

寥寥數(shù)語過后，堂中鴉雀無聲。

蕭峰暗暗點頭，心想：到底是慕容賢弟口才了得，換了是我，便說不出這許多道理。只不過話雖有理，卻未免說得重了些。

段譽聽了這劈頭蓋臉的一頓數(shù)落，滿面羞慚，垂首而立，下巴微微顫抖，良久后，才對著慕容復(fù)躬身一揖：

“慕容公子句句金玉良言，你教訓(xùn)的極是！是在下一時愚昧，失態(tài)了。”

慕容復(fù)尚未答話，一旁的王夫人冷冷道：

“怎么？你又不想死了？這可由不得你......”

卻聽慕容復(fù)打斷道：

“舅母，行了！你就別再演了！你明明知道的，你不能殺他?！?

王夫人被道破心事，羞怒交集，指著外甥的臉，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罵他。

“復(fù)官，你......你這......”

慕容復(fù)說的一點也沒錯。

她可以殺姓段的人，可以殺大理人，但偏偏殺不得段譽。

不僅如此，阮星竹、秦紅棉、甘寶寶......這些情敵，她一個都殺不得。

若是殺了任何一個，她的“段郎”這輩子絕不會再理她。

既然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慕容復(fù)索性也不陪她演了，干脆將壞人做到底。

“舅母，你想怎樣處置岳父，我管不著，不過其余那些人，請你著人將她們送往參合莊。”

王夫人怒道：

“我若不送，你待如何？我若殺了那些賤人，你又能怎樣？”

語氣雖依舊兇得很，但任誰都看得出來，她不過虛張聲勢罷了。

慕容復(fù)微微一笑：

“隨你。”

說罷，躬身施禮，拉著表妹轉(zhuǎn)身便走。

王語嫣從小到大，何曾見過娘親這般吃癟？很是心疼，又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娘，我先隨表哥......”

王夫人橫眉立眼：

“滾！嫁人了，還管什么娘親？還有你們，都給我滾了！”

蕭峰早已煩透了這些癡男怨女的瑣事，當即便帶著段譽一同離去。

沒一會，幾人踏出山莊大門，蕭峰上了小舟，卻見段譽仍在岸邊，駐足不前。

“大哥，我......我欲往泰山一行?！?

蕭峰微微一愣：

“好端端的，去泰山作甚？”

“嗯......久慕其名，想去游覽一番?！?

這不過是托辭罷了。

他自感羞慚，無顏面對慕容復(fù)夫婦，所以才想找個借口離去。

卻聽船艙之中傳出慕容復(fù)的溫和嗓音：

“段兄，你要遠行，難道不想知道那‘神仙姐姐’的身份了么？”

段譽渾身一顫，雙目之中綻出異彩，當即運起凌波微步，踏上船頭。

蕭峰滿臉茫然。

“什么‘神仙姐姐’？莫非與我要查的那‘帶頭大哥’一般，是二弟的大仇人？”

“一句話便讓二弟回心轉(zhuǎn)意，慕容兄弟真乃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