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同一棟大廈，周一航和龍丹丹很快就來到了領導們所在的樓層。
畢竟級別在那里，副臺長的辦公室雖然不是很豪華，但面積很大、很氣派、很實用……隨時召集一幫人開會，都不用去會議室的那種！
歐陽臺長正在看一份資料，擺擺手示意他們先坐，一邊繼續自己的工作。
畢竟是老領導，龍丹丹雖然尊敬副臺長，但是并不拘謹。
謝過秘書的指引，看周一航確實有點口干的樣子，就熟門熟路地找了兩瓶水遞給他——早知道不差這一會兒，就在樓下喝完再上來了。
領導很快就忙完了手里的事，熱情地招呼兩人到他辦公桌前。
周一航眼尖地發現，原來臺長剛剛看的是他們之前提交的藝術節策劃案。
再無意間瞥過電腦屏幕上暫停的畫面，咦，好像是自己在歌廳的演出視頻，還是光膀子的那種……
歐陽臺長首先對他們的工作表示了肯定：
“你們的策劃案我看完了，不錯，你們考慮的很全面，藝術節三天的內容流程，框架已經基本可以確定了。”
龍丹丹和周一航都在等著歐陽臺長的轉折，都是老工具人了，領導怎么可能全部同意你們的議題，總是會有些高瞻遠矚的意見，要不然領導怎么體現領導作用呢。
“但是本次藝術節的重中之重，在于開幕式和閉幕式。
尤其是閉幕式，更是本次藝術節和電視金英獎的頒獎晚會合二為一。
雖然導演文藝晚會是你們的強項，但是這次參加表演的主要人員，大都是影視明星。
他們既不可能有大把時間陪你們排練，表演水準和專業歌舞演員肯定也有差距。
那么怎么平衡這個時間和尺度，你們一定要計劃的更周祥一些。”
領導果然抓住了他們故意留出的破綻，兩人當然是馬上恭敬地表示接下來會把這方面的方案細化，務求萬無一失。
其實歐陽臺長同樣是從基層一步一步走上領導崗位的，這些套路說不定比他們兩個小字輩更門兒清，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小周這是第一次來我這里匯報工作吧，最近感覺怎么樣，有沒有什么困難需要組織幫助解決的呀？”
走完形式，下面就該體現上級領導的溫暖了。
組織？周一航眨眨眼睛，我已經加入組織了嗎？還一直把自己當客卿嘉賓呢……
“謝謝臺長關心！我沒什么困難，工作也很順心，龍導和其他同事都挺照顧我的！”
雖然心里有點嘀咕，但不妨礙周一航乖巧地用體制內標準話術應對。
領導心里暗笑，就知道你不會順竿爬，那我就給你架副梯子，看你到底上不上。
“小周過來的時間有兩個多月了吧？也可以考慮把關系轉過來了嘛，還能趕上今年的職稱評選。臺里一向重視人才，對有才華的年輕人，從來不吝惜大開綠燈！”
伸手指了指電腦屏幕畫面。
“雖然在歌廳演出也是藝術的一種傳播方式，但顯然以你的才華，應該到一個更高的平臺上，才能更好地為大眾服務！”
周一航有點懵。
要是六月份加入導演組算實習的話，時間上也說得過去，但他現在真的不想轉啊。
他已經有一首歌爆紅，下一步的專輯可以預見肯定會在樂壇再次掀起一番波瀾，這個時候把關系正式轉進電視臺，雖然大芒果對自家旗下的藝人相對寬容，但再寬容也不如現在更自由啊？
自己織了好久的網，剛準備大撈特撈呢，這忽然頭上多了個漁管干爹……
有點不知道怎么拒絕領導的親切關懷，周一航看了看龍丹丹，希望她能給自己緩頰，結果人家不但轉頭，連屁股都掉過去了半個，根本不和他對眼神。
周一航咬咬牙，這會兒說別的什么都不合適，不都說真誠的力量最強大嗎？反正自己也算是這位的嫡系的嫡系，就干脆直接倚小賣小吧！
“臺長，您說我這大小也算個腕兒了，這才剛紅沒多久，房無一間地無一壟的……要不，您就再容我飄一陣兒，等我先賺點錢，再來您跟前聽吆喝，您看成嗎？”
配上可憐巴巴的小眼神，這招兒經常見鐘離使，模仿的頗有幾分神韻！
歐陽領導差點沒笑出聲來，他見過多少明星巨匠啊，就沒見過哪個厚臉皮的居然自稱是腕兒。
而且還毫不掩飾就是想掙錢，還很親近地并不糊弄他唱高調，直接耍賴實話實說。
他當然理解周一航的顧慮，也在他的預計之中，卻不耽誤借機調侃：
“你不是剛剛才紅了一首歌嗎，出場費不會很高吧？反正我是沒看見咱們臺里的哪檔節目有邀請你的報告啊……”
周一航一看有門兒，趕緊掏出自己的新專輯：
“其實現在就有很多演出找我，但都被我拒絕了。”
幸虧來電視臺之前有預料，帶了幾張在包里，這不就用上了。
“我剛剛發行了一張個人專輯，應該會有不錯的市場表現，我原本打算在觀眾的期待感到達一個閾值……”
周一航兩只胳膊做了個起飛的姿勢，終于沒再說出更夸張的詞匯。
小小地嘚瑟一下，大家都知道是在開玩笑，再過分吹牛，別人就會覺得你不知輕重了！
就像后世有個互聯網大佬說的那樣，在東方世界里，狂妄就是原罪！
其實既然已經一桿進洞地打出了最有影響力的老鷹球，就算只憑借《我的歌聲里》無可厚非的質量，在口碑持續發酵后，他也早晚會成為一線尾、二線頭的明星。
如果再加上新專輯的強力助推，周一航是真的有把握出道即巔峰，然后一直巔峰、巔峰、巔峰……
拒絕前戲，身體就是這么好，一直巔峰，你說怎么著吧？？？！！！
龍丹丹終于把屁股掉過來，幫著說了句情：
“叔兒，他這張專輯真的不錯，肯定能再進一步！”
沒有外人在，看臺長的神色還挺不錯，就可以叫私下里的稱呼了。
剛剛她沒說話，因為那些拒絕的話確實不該由她來說，不管她跟周一航“一家”的交情有多好，但她畢竟是電視臺的人，老大想拴住周一航，她也只能一起維護單位的利益。
周一航的新專輯她雖然還沒聽，但已經從三個女孩那里多次耳聞了。
周一航對新專輯這么有把握，她還真不敢不信，畢竟他神乎其神、莫名其妙地走紅的事實就在眼前。
“他就是個弼馬溫，要不您就讓他在花果山再呆一陣兒？”
歐陽領導不置可否，伸手接過專輯翻來覆去地打量。
包裝很簡潔，但沉甸甸的手感和印刷品質都很高，是屬于成本最貴的那個級別。
封面是周一航坐在鋼琴邊的側影，很有味道。
封底是曲目名錄：
《我的歌聲里》；
《我們的愛》；
《斑馬斑馬》；
《當你老了》；
《東風破》；
《花妖》；
《死了都要愛》；
《夜空中最亮的星》；
《浮夸》；
《月亮之上》。
……
《斑馬斑馬》是什么東西，這樣的同名詞聯用，講的什么呢？
唔，《當你老了》，以前有個愛爾蘭詩人有首同名詩，跟這個有關系嗎？
《東風破》是詞牌名啊，這是直接寫的哪一首古詞嗎？
……《浮夸》？
一邊琢磨，一邊拆開包裝，把碟片放進電腦光驅。
翻開歌詞彩頁，出于文人的敏感，選擇了先聽第五首……
然后，他直接emo了！
記者出身的他，當然也是文字高手，但聽完《東風破》后，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評價！
不是不好，而是完全超出了他的概念，讓他有種自己似乎正在見證什么了不得的事件！
九十年代，內地曾有過一首紅極一時的歌曲《濤聲依舊》。
對于那首歌的歌詞，像他們這樣的專業文字工作者，稱之為古詩縱譯，算是和把外國文學翻譯成中文那樣的橫譯并稱。
但那首歌的音樂，其實還是不脫民族調式的影子，只是旋律更加現代化。
而現在的這首《東風破》，除了保留了一個詞牌名，歌詞明明是現代人的口吻，卻偏偏古色古香，還讓人一點不覺得亂入。
音樂方面他雖然不專業，但畢竟也執掌娛樂行業的門戶多年，這種旋律、編曲和唱法，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和他以前認為的偏民族性的音樂就應該是像《紅樓夢》那種完全不同，卻又別出機杼，深深地打動了他。
一曲結束，歐陽臺長怔怔不語，兩個小年輕看他神色肅然，互相悄悄對看一眼，同樣不敢說話。
龍丹丹還是更了解自家老大，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有所觸動。
以目示意，周一航卻沒有半分默契，睜大眼睛表示疑問，氣的龍丹丹自己動手搶下他的包，拿出一張專輯自顧自拆開……
一定要把歌詞仔細再讀一遍，驗證下剛剛感受到的美好到底有多好。
兩人的動靜讓大領導回過神來，正準備點擊重播，下一首《花妖》已經開始連續播放，中途截斷音樂對文人來說，無異于煮鶴焚琴，于是歐陽臺長很快就感受到了第二種姿勢的emo……
音樂再次結束，這次臺長學聰明了，他知道一張專輯的曲目排列順序，其實往往也包含著制作者的機心。
剛才完全沒料到會給自己帶來這么大的沖擊，現在想要全方位地了解這種思路，就需要從頭開始重新認真聽了。
嗯，從第二首吧，畢竟主打歌這些天已經聽過不少遍了。
……
然后，這張承載著周一航重生后對未來事業展望的匠心大作，就讓室內的另外兩人，感受到了不同角度的持續懵逼。
龍丹丹算是徹底服了！
兩個多月，對普通人來說不過是渾渾噩噩的幾十天，可眼前的這個小子，不但靠著一首歌，匪夷所思地把自己折騰進了娛樂圈的前排，眼前這張專輯里面蘊藏的才華和野心，更是呼之欲出。
她同樣是年輕人，同樣從事娛樂行業，同樣站在時尚潮流的最前沿，她毫不懷疑這張專輯的問世，會為華語樂壇帶來石破天驚的震蕩。
以前他對周一航同時和幾個女孩子曖昧，雖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站哪頭兒，但基于女性的本能，還是隱隱有些不爽的。
所以才會每每打岔表示鄙視，但又不影響她對周一航的欣賞和交情，就想搗亂看笑話，也是個怪胎！
但現在和周一航表現出的驚人才華相比，忽然覺得那些性格上的瑕疵都微不足道了，感覺這會兒就算他要強行給某個女孩破處，龍丹丹都會跟著按腿，并且還會幫忙勸慰：乖，忍一下就不疼了……
如果說龍丹丹感受到的震動是黑火藥級別，畢竟她已經和周一航密接了好久，對他的諸般出乎意料有了一定的抗藥性；
但對歐陽臺長來說，這種震撼就是TNT、黑索金的軍用當量了，能炸死人的那種。
雖然此前已經從不同渠道了解到這個年輕人的才華，但剛剛還是下意識地因為他的年齡，以及他的頑皮表現，有點看待子侄輩地放松了。
大領導暗暗慚愧，自己到底還是犯了經驗教條主義的習慣性錯誤啊！
不是所有的藝術家都是孤高、倨傲和不通世事的，誰規定這樣一個熟諳世事、情商極高、用一個吊兒郎當的耍賴就讓自己心生好感的年輕人，不可以是真正的天才呢？
那就更有必要在他徹底騰飛之前，為他打上自家電視臺的超大Logo了！
聽完最后一首歌，歐陽臺長終于再次開啟談話模式，不過這次就是以批評為打開密鑰了。
“……你們兩個，亂彈琴，明明現在藝術節這樣重要的活動在尋找優秀節目……”
拍了拍專輯空盒，“明明我們自己就有這樣優秀的作品，為什么不在節目設計開始就加入進去呢？
都說舉賢不避親，你們是有什么顧慮嗎？”
龍丹丹楞了下：“我開始是有考慮過，可是這次的級別實在太高了呀。普通的演員都沒戲，來的基本都是這一次的獲獎演員，頒獎嘉賓更都是一線大腕兒，就……”
歐陽臺長一擺手，不聽她的理由，就是要在開獎前下注，都這么高的概率了，這根本就不是賭，這是開外掛好不好？！
“沒有什么可是，也不要講什么級別，為市場輸送優秀的作品和人才，本來就是我們電視人的職能和義務。
我們內部成長起來的藝人，自己都不支持，誰還能支持呢？”
聽聽，“內部成長”，這就已經給定性了？！
然后繼續提醒兩人上回的成功案例。
“上次的七一晚會，那時候小周還是個完完全全的新人吧，咱們不還是推動他上節目了，最后的結果不一樣很成功嗎？
我們就是要打破舊思維，不拘一格降人才！”
嚯，這都喊上口號了，領導風范，令人心折呀！
前世里，歌手道郎自《2002年的第一場雪》爆火后，一直深居簡出，既不進行商演，也不接受媒體采訪，以一個神秘的形象矗立在西疆邊陲。
直到國師的第二部武俠大片《十面埋伏》首映禮，道郎才應邀第一次在公眾面前亮相表演，出場費直追一線藝人。之后他遭到眾多同行的抨擊，也未必沒有這方面的原因。
周一航不知道那時的道郎是無意為之還是有意設計，但他覺得這種首次閃亮登場，選擇重大場合的思路很值得學習借鑒。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在圈內一步步地攀爬，直接一步到位不香嗎？
藝術節和電視頒獎晚會，是本年度毫無疑問的娛樂盛事之一，在這里出道，絕對符合他的預期。
既然有領導鼎力支持，他不會故作清高，懷揣領先時代二十年的藝術儲備，他也不認為自己德不配位。
衷心感謝過領導的鼓勵和支持，兩人答應回去后一定好好設計周一航的節目，歐陽臺長才滿意點頭。
吃了我的飯，就是我家人；上過我的臺，就是我家崽！
歐陽臺長愛才心切，但同樣不耽誤心里的算盤打得噼里啪啦。
臨走之前，又讓人和周一航簽了一份新的合約。
合約很寬松，并沒有什么束縛周一航的苛刻條件，最大的功能就是官方證明他是芒果臺的自己人。
此前周一航是龍丹丹她們欄目組的簽約導演，那么之后他就是芒果臺的特邀導演了，雖然名義上都是導演，但逼格可是高了不止一個層次。
日后周一航如果參加臺里的其他節目時，再單獨簽藝人合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