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綜，此何故也？”

公孫煜沒有理會那群游俠兒，反而盯著韓綜道：“你便是忙此等事了？”

“小魚，與他們相遇是巧合，我見其有投效之心，這才將他們帶來......”

方才出來回話之人，乃游俠兒之中年齡最長者，亦是他們這群人的頭領。

見公孫煜不理會他，面色漲紅道：“少君如此輕視我等，這是君子應當具備的德行嗎？”

“亦或是，少君認定我等乃膽小惜命之徒？”

隨著他的質問，游俠們全都義憤填膺起來。

夏侯蘭緊緊盯著這群人，以防有人暗中行刺。

“諸君高義！”

公孫煜只用一句話，就熄滅了游俠們的怒火。

“非我輕視于諸君，只是兵事兇險，想到安陽十三游俠為護衛我而盡亡于荒野之地，于心不忍。”

此話雖然有假，但此意卻為真。

故安城再過幾日便有大戰，這六十多名游俠兒家中都有老小，實在是沒必要貿然參與進來。

數萬人的戰場，這點人幾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而且游俠兒雖看輕生死，卻格外重視名聲和臉面，怕是難以接受軍中規矩。

搞不好還會起到反效果。

“少君勿憂，身為家中獨子者早已被我勸回！”

那領頭之人誠懇道：“我等自聽聞安陽十三游俠之事，思及過往的肆意行為，皆暗自悔恨不已。”

“今來投奔少君，雖有求名之意，更有建功立業之心！”

“我等誠心相投，望少君收留！”

六十余名游俠兒皆齊聲附和：“我等誠心相投，望少君收留！”

此人倒是有些能為。

若真是如他所說，倒也可堪一用。

公孫煜沉吟片刻，轉頭看向夏侯蘭：“子芳，你如何看？”

“蘭以為可以一試。”

公孫煜點點頭，又看向目露熱切的游俠頭領：“今日起，你等便歸于夏侯軍候統領。”

“有功者，必賞！有過者，必罰！”

“望你等悉知。”

眾游俠大喜過望，齊聲應諾。

夏侯蘭聽到少君稱他為軍候，臉上有些燥熱，幸而從戎多年，外表看不出分毫。

他驅馬向前，朗聲道：“早年間，我也是常山國游俠兒，隨褚燕大兄縱橫鄉里，最是明白你等游俠兒的習性。”

“既已追隨少君，日后便不許再肆意妄為，一切皆以少君之意為首！”

那游俠兒見日后的上官訓話，都不敢忽視，學著軍中的方式回道：“謹遵軍候之命！”

“子芳，你且帶他們去訓練一番吧，我這里有阿綜跟著，無需擔心。”

夏侯蘭點頭應下，領著游俠兒先去安置。

畢竟這些游俠兒都不是故安縣之人，至少要將他們安頓下來再論其它。

至于自家少君的安危，確實也無需他擔心。

城內并無亂象，少君的勇力雖不及他，卻也足堪自保。

他跟在少君身邊，無非是做些少君支使的小事。

最重要的是，少君如何決定，他便如何去做。

“人都走了，阿綜，你可以帶我去看看了。”

韓綜不知為何，這些天來，竟也越來越怕小魚了，聞言諂笑道：“小魚想看些什么？”

“看看你這兩日，都在何處忙事。”

韓綜大囧。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兩人來到城內西北角的一片棚屋處。

正是安陽鄉的安置之處。

這兩日，故安縣的其余三鄉，也逐漸遷徙而來。

另外三個鄉每鄉不過千余戶，加起來都趕不上安陽鄉人多，統一被安置在西南角。

相對來說，卻不如西北角安全些。

前兩日他也來過一次，不過有鄉吏和縣吏張羅安置事宜，他什么也插不上手。

“少君！阿綜！”

張游徼正蹲靠在一塊石墩上，遠遠見到公孫煜，連忙迎了上來。

自劉農死后，他這些天雖然疲累，卻也比往日風光了太多。

行走之間，甚至感覺腳下生風。

“見過張游徼，不知鄉親們可都安置好了？”公孫煜客氣道。

這張游徼雖有些貪婪，且膽小怕事，但大節無損。

于鄉吏之中，已算是難得的好人了。

“嘿嘿，少君無需與小人客氣。”

以往的阿煜還未乘風而起時，對他如何恭敬，他都毫無感覺。

如今的少君，僅是對其客氣些，他卻不自覺地與榮有焉。

他從未深思過其中的道理。

于他而言，吃得好穿得暖，再能掙些臉面，比什么都強。

“我等安陽鄉人避難于故安城中，難免與城內之人起些紛爭，若張游徼有甚犯難之處，可來尋我。”

“小人謹記。”

見公孫煜有離去之意，張游徼連忙后退兩步：“少君且去忙，鄉中諸事有我和諸鄉吏盯著，鬧不出大事來！”

“如此甚好！”

等張游徼走后，韓綜氣悶道：“與他如此客氣作甚，小魚你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他還常常索要你我的魚獲！”

“阿綜，張游徼算不得壞人。”

見韓綜不解，公孫煜解釋道：“你仔細想想，張游徼可曾將他人的收獲全部拿走？莫說全部，他索要之物，怕是連三成都不足。”

“這倒是。”

“而劉農呢？”公孫煜復又說道，“劉農確實不曾張口索要，但你若是不給，或給得少，他就會自己來取。”

“且會全部取走。”

“這便是他們之間的差別。”

韓綜恍然大悟：“小魚的意思是，好人壞人，要放在一起比較后才分得清？”

雖然公孫煜的本意是，看待萬事萬物，要究其本質。

但韓綜如今能以辯證思維的方式思考，已經是超出他的預想了。

“正是如此。”

公孫煜贊道：“阿綜這些時日，確有不少進益啊！”

“是嗎！？”

見公孫煜點頭，韓綜聞言喜不自勝，說話聲音都不自覺高昂起來：“看吧，我就說我有用！”

他抿抿嘴，似乎做下了什么決定。

“其實......這兩日我一直在幫著安頓那些游俠兒的家眷......”

“也是在她家中，才遇見了尋來故安投奔你的那些游俠兒。”

公孫煜本來還沒當回事。

畢竟韓綜這個年紀，崇尚游俠之事太正常了，愿意搭把手幫忙，恰恰說明了他本性良善。

歷史上的韓綜之所以道德敗壞，也只是各方面機緣巧合下導致的。

但韓綜最后一句“在他家中”，卻讓公孫煜有些警惕。

人在下意識中，很容易順著思路，將最在意的點說了出來。

怕是這個“他”是“她”啊。

不知為何，公孫煜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畫面，正是張犬子之妻。

那個頗有些深明大義的奇女子。

兩漢年間，改嫁之事實屬平常，更遑論那人只是喪偶。

但這女子的年齡，畢竟比韓綜大上許多，更帶著一個孩子。

若韓綜只是頭腦發熱，被其喪夫之態吸引，結果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