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念頭
- 諸天剪輯:幀幀都是名場面
- 明明有天意
- 4066字
- 2024-02-07 10:00:13
“大……大叔他??”少羽點(diǎn)頭。
“他醒了?!?
大夫來給男人診了脈,卻道無大礙,只是昏迷一個月又幾無進(jìn)食,體力不支,日后靜養(yǎng)即能恢復(fù),交代男人再醒過來時,進(jìn)些流食便可。
劉光晚上時候果然醒了過來,神色還有些迷離,看到榻邊的天明時淡淡一笑,天明愣了半晌,卻是一下子撲上了男人的胸膛,忍了半刻不到便哭得鼻涕眼淚一把,劉光無奈,只得伸手撫著趴在自己胸口哭得毫無形象的男孩,一邊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少羽。
“先生……”
少羽張了張嘴,卻覺得喉嚨梗堵,不知道自己出聲了沒,也許是天明的哭聲太大掩住了,但他此時卻是一點(diǎn)也不愿嘲笑男孩。
“少羽?!眲⒐馔儆?,淡淡地笑了下,讓少羽怔在當(dāng)場,“謝謝你……救了我?!?
男人的聲音有些虛弱,但少羽聽得真切無比,那熟悉的清冷聲線中透出真切與感激,一瞬間,有溫暖的感覺融化在心里,讓少羽顫抖著鼻子泛酸,幾乎就也要學(xué)天明一般不爭氣。
劉光丅力乏需要休息,用了粥后便睡下了,天明于是與少羽出了屋子到庭下石桌處坐著喝酒。
雪白的梅花瓣落在酒碗中,倒影著月影,美得不真實(shí),耳畔天明的話卻更不真實(shí)。
“少羽,是大叔殺了我爹?!蹦泻⒀鲱^灌下一口酒,語氣平淡。
少羽背后一僵。
“你早知道了,對嗎?”天明望向少羽,依舊是沉靜的表情,讓少羽恍惚,這還是那個自己認(rèn)識的跳脫的少年嗎?
“我……”
“他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念我爹的名字?!蹦泻⒌脑捿p飄飄的,卻讓少羽難以承受。
“天明,雖然我不清楚你知道了些什么,但我猜不是你想的那樣?!鄙儆鹪捯怀隹?,就看到天明笑了起來。
“少羽,我沒在恨他……”那眼神明亮澄澈,無一絲虛假。
“我相信自己眼睛看見的東西,那些陳年往事我不清楚,也無法妄加猜測,但……我相信大叔?!鄙倌昕粗儆穑抗庖琅f燦若星辰。
“我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天明望著少羽道,卻慢慢俯下身,將頭埋在雙膝間,“但請別告訴他……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說,少羽。”男孩蜷起的身體有些顫抖,看得少羽心中酸澀。
不知不覺間,昔日的男孩已長大成人,少羽攬過天明的肩膀,感受著懷中的溫度,只覺星辰都搖曳了起來。
耳邊風(fēng)吹蘆葦草蕩,少羽閉目仰頭。
夜色漸深,天地間萬籟俱寂。
時候晚了,少羽便在別館宿下了,夜里臨窗,有月光散落入戶,少羽思量片刻,還是起身披衣。
階上月色皎潔,梅枝疏影搖曳,倒讓庭下似倒映了水光般透澈清淺,少羽步入中庭。
一樹的銀白,搖映在邃藍(lán)的天幕下更顯光華,滿庭芬芳隨風(fēng)而至,深呼一口氣,便覺胸臆間都被這幽香占滿了。
樹下立著一人,肩頭披的衣裳上已落了幾縷梅瓣,此時他正微微仰頭,望向一樹的瓊?cè)A。
少羽未開口喚人,只走到男人身后,伸臂為他緊了緊外衫。
“先生,怎起來了?”夜里寒涼你又大病初愈……爾后的話未出口,全消弭在少羽蹙起的眉間了。
“……”劉光卻未回話,仍望向那一樹銀白,少羽便也跟著抬頭,月光灑在交錯的梅枝上投下一地錯綜的陰影,有清風(fēng)吹下大片落蕊,卻愈顯出這花樹開到勝極的絕美風(fēng)姿來,少羽靜靜佇立于男人身后,不覺竟看得癡了。
回過神來時少羽搖搖頭,又靠近了男人些,問道,“先生喜歡梅花?”
“……”劉光仍不語,少羽倒也不覺,只將男人那觸手微涼的后背納入到溫暖的懷間,聽到劉光開口,那聲音化在醉人的幽香里辨不出情緒。
“這梅花,很似鬼谷中的……”
少羽一怔,這倒是男人頭一次對他提起過往之事,讓人沒由來地添了些許緊張。
“先生,可是想念師門了?”少羽不知自己的語氣是不是泄露了心緒,他只感到男人微微搖了搖頭,正一陣風(fēng)吹花散,零落一地碎銀。
“師門…早已不在了?!?
話中的感傷卻是顯而易見了,少羽蹙眉心里叫聲糟,惱自己又觸到暗礁。
據(jù)傳墨家機(jī)關(guān)城被搗毀以后,流沙先是被秦招撫,不果后又遭到剿滅,主要成員非死即傷,已分崩離析,而流殺首領(lǐng)衛(wèi)莊下落不明……昔日的縱橫一個武功全失,另一個生死不知……鬼谷門派確可說是名存實(shí)亡了。
少羽凝眉望向皎潔的月色,忽然環(huán)過男人的腰去抓他的手,大夫雖說無礙,但少羽到底擔(dān)心,動作間,憶起男人曾大力地?fù)]開他……
蹙眉地一瞬忽然想起那夜所見男人背后的紋身,少羽霎時間恍然,劉光那時只是不想他看到紋身罷了!
此心結(jié)一解,少羽遂感到胸間落下塊大石,松口氣的同時又升起幾分歡喜,正欲拉過男子的手,身后卻傳來一聲大喊。
“少羽,糟了,大叔他不見……!”聲音戛然而止,少年保持著急奔的姿勢一臉呆愣地望向庭中站立的兩人,然后不好意思地?fù)蠐项^。
少羽也看向天明嘆口氣,原來這夜里睡不著的還不止他一個。
次日清早天還未亮,少羽便騎上烏騅一路奔回軍營,入營卻不下馬,帳前一隊(duì)人馬已等候多時了。
少羽看向當(dāng)頭的大漢,笑著揮揮手,這隊(duì)人便即刻出發(fā),出了營門一路快馬加鞭,途中無人說話,待到近了日央,領(lǐng)頭的大漢才揮手讓速度放緩,到一樹蔭處停下。
“小鬼,出來吧!”大漢笑著呼喝了一聲,少羽行上前去,果見樹蔭背后走出了一個少年,發(fā)絲利落扎成個馬尾梳于腦后,看來年紀(jì)輕輕,目光卻隱顯凌厲,那俊秀的面容,倒與少羽有幾分相似。
“阿莊!”少羽看到來人眼睛一亮,趕忙下馬行至少年跟前,仔細(xì)端詳起他的樣子。
“你長大了……”少羽看完后開口,那少年卻面色微紅低下頭去,低低地喚了聲,“羽哥……”
“哎呀,我說你們兩個娃娃真是磨唧些什么,有話快些講來嘛!”那領(lǐng)頭的大漢自然是黥布,說話間他爽笑著一把拍上少年肩膀,力氣大得少年腳下一個踉蹌。
而那被喚作“阿莊”的少年,便正是少羽離家在外多年的堂弟項(xiàng)莊,此刻他正斜斜剜了眼黥布那黝黑的手,皺眉轉(zhuǎn)身將少羽拉至一旁,身后的漢子愣了一陣才大喊冤枉說自己只是膚色如此又不是臟……全沒被理會。
“呵,你啊?!?
少羽明白過來后撲哧一樂,有點(diǎn)好笑地看著自己面前的少年,個子高了,樣子卻沒怎么變,性格也還是如此,不覺有些欣慰。
“還以為在外漂泊這些年,你的毛病能改了些?!鄙儆鹕焓峙呐捻?xiàng)莊,看著他低頭面紅的樣子,心里不由升起些許溫暖的感情,這便是血緣關(guān)系,即便多年不相往來,一見到面,還是一點(diǎn)不覺生疏。
說起項(xiàng)莊這潔癖的毛病卻是項(xiàng)家人都知曉的,少羽只是想不到他淪落江湖多年竟還能保持到如此程度……不覺笑笑,但也說明項(xiàng)莊這些年在外,過的應(yīng)還不賴。
“羽哥找我有事?”項(xiàng)莊清爽的少年音里透著一股青澀,這個幼時總跟在少羽身后的小尾巴,長大后見了堂哥卻還留有幾分兒時模樣。
“恩,你看看這個?!鄙儆饘⒄倨搅粝碌哪莻€錦囊掏出來。
伸手展開字條,那上面只得“項(xiàng)莊”兩個字。
“拿到字條后我便叫黥幫主飛鴿傳書與你了?!比缓竽悴粊碥姞I,卻非要在此見面,少羽微微嘆了口氣,將事情的經(jīng)過盡數(shù)告知。
少年一邊聽一邊思索著,少羽講完了問道“可有想到些什么?”
項(xiàng)莊卻蹙眉道“我不認(rèn)識這個召平?!鄙儆鹨徽?,才欲開口,卻見項(xiàng)莊抬起頭來看向他。
“但我知道怎么救他?!?
來時的很多話轉(zhuǎn)在嘴邊,都咽了下去。
終還是黯下眉目,轉(zhuǎn)身離去。
那一夜,少羽久違的又做了個夢,卻與以往的都不同,他夢到一樹樹的花開花滅,反復(fù)疊現(xiàn)在眼前,而落花深處總立著一人,仰頭向天,辨不清眉目。
少羽卻并不著急開口,也不急著去辨識那人面目,他甚至知道這是個夢,一個真實(shí)又虛幻的夢。
他只是跟著那個影子一同望向天空,讓心湖漸漸平靜下來。
就這樣望著望著,直到深深睡去。
回到項(xiàng)氏不過兩日,項(xiàng)莊卻已和營內(nèi)各部熟絡(luò)起來,究其原因,自然少不了游手好閑的某紅毛的功勞。
少羽想起往日總與龍且攪鬧在一起的少年,現(xiàn)下卻只伴在那一人身旁,心頭便升起些許說不清的落寞,都只在四下無人時罷了。
這邊項(xiàng)莊單說有辦法救召平,卻未告知項(xiàng)氏眾人具體,只交代手下回去替他做件事情,要過個兩日方可,少羽看他行事沉穩(wěn),交代事宜也有條不紊,不禁感慨。
“這些年在外,你倒是真歷練出一身老江湖的本事來了?!表?xiàng)莊聽了笑笑,卻看著少羽低聲道“羽哥笑話了,怎比得上你堂堂少帥?!边@倒是少羽此次重逢第一回見項(xiàng)莊笑,腦中一時浮現(xiàn)出項(xiàng)莊幾許兒時光景,想起那個總喜歡黏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時,少羽總要忍俊不禁。
抬眼望碧空如洗,感時光流轉(zhuǎn),人總是要長大的。
項(xiàng)莊回來,本該好好慶祝一番,但時下情勢緊迫,誰也沒有開這個口,于是少羽只得先將此事記在賬上,等軍情穩(wěn)定時再作思量。
秦嘉出身草莽,蠻橫且不通情理,果然,次日下午大帳便收到回報,秦嘉派了人送信來,信中揚(yáng)言,要項(xiàng)氏撤兵三十里外,并卸甲投降,編入秦嘉軍的伍內(nèi),否則便令大軍壓境,血流漂櫓。項(xiàng)梁收到信報后,本就陰霾的臉上更添了幾許冰霜。
少羽心知秦嘉此人,膽大狂放且軟硬不施,此一戰(zhàn)本在預(yù)料之中,便勸說項(xiàng)梁不要掛懷,項(xiàng)莊自有辦法。
這日下午,項(xiàng)莊果然進(jìn)帳施禮,身后跟著一人。
“此人是?”少羽也略微打眼,普通至極的相貌。
“化名馮恩,本名秦匡?!鄙儆鹨惑@,連范師傅都跟著愣了一下。
項(xiàng)莊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楚,原來在加入黥布的水幫之前,項(xiàng)莊漂泊在大澤鄉(xiāng)一代,曾在桓楚的大江幫任過堂主,而秦嘉亦是三十六堂主之一。
秦嘉膝下無子,又為人粗野,曾擄掠女子生下一子,而此女帶子逃走,秦嘉派人搜尋無果,竟然是被項(xiàng)莊藏了起來,之后女子病故,此子便一直跟在項(xiàng)莊身邊,并改了娘姓,因感念項(xiàng)莊的恩情,取名馮恩。
“項(xiàng)堂主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馮恩愿為項(xiàng)氏解燃眉之急!”
原來如此,少羽思量,若是換質(zhì),秦嘉雖為人粗野,但念及骨肉至親,想必會同意,但是,此人畢竟是秦嘉的親生骨肉……
“我從未認(rèn)過那人是我爹!”男子似乎看出了項(xiàng)氏眾人的隱憂,抱拳沉聲道,“馮恩愿赴沙場換質(zhì)!”
“馮恩跟隨我多年,完全可靠,只要秦嘉同意換質(zhì),我們就有機(jī)會。”項(xiàng)莊明白少羽在想什么,便輕聲道。
“這確實(shí)是唯一的辦法了。”項(xiàng)梁蹙眉嘆氣,轉(zhuǎn)而望向跪在地上的男子,“你放心,項(xiàng)氏一定盡量保你周全?!?
馮恩退下后,少羽問項(xiàng)莊,“你怎會知道召平先生意欲于此?”少羽多少還是疑惑,為何項(xiàng)莊篤定自己可以救召平。
項(xiàng)莊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那個錦囊給少羽看,少羽不解,仔細(xì)翻看了一遍還是沒有異常。
“錦囊所用的錦緞是曾經(jīng)大江幫專用的水云錦?!鄙儆鸹腥淮笪?,心道召平真算打啞打到家了,“這召平便不怕我不將錦囊交與你,只給你看字條或遞話?”
“秦嘉的弱點(diǎn)只有我知道?!表?xiàng)莊又笑了下,這一笑倒盡顯出風(fēng)流神韻,“即便沒有這個我也知他所指?!?
看著少年那志得意滿的樣子,少羽心里起了些玩耍念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