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拿著賬本兒,翻一頁,又翻一頁。
這賬本兒不是總賬,只是每日的流水。
情況還不錯,尤其是各種奇珍異品,銷量都很可觀。
再者就是各項壟斷商品、大宗商品。
略微算了一下這家店的今日入賬,朱由校滿意的合上了賬本兒。
他看向那個掌柜,有點眼熟。
“我見過你?”
“回...回...”
“公子。”
“回公子,奴婢是御馬監(jiān)的老人。您派人選管事的時候,給奴婢等人做過勉勵。”
“嗯,你確實干得不錯。”朱由校點點頭,接著又問:“經(jīng)營過程中有沒有遇到什么困難?”
“回公子,還沒有。”掌柜小心解釋道:“恒順號是大商號。”
“京中、天津、直隸都知道恒順號的背景,故在很多事上不會找麻煩。”
“再者恒順號的東西都是好東西,到處都缺。”
“不愁沒有好買家。”
朱由校覺得自己有些問錯人了。
確實,就憑‘恒順’這兩個字,它在大明的土地上就是橫行無忌的。
除非恒順號的決策者是個蠢蛋,違背客觀規(guī)律行商。
否則想在恒順上看見濱海街的問題,太難!
朱由校沖趙氏招招手,趙氏盡管腿軟,但也強撐著到朱由校面前行禮...
“我聽你公公說,你不是去松江了嗎?”
趙氏俯首做小女兒姿態(tài):“回公子,辦完事兒,回來了。”
“松江那邊怎么樣?”說完,朱由校又補充道:“和天津這邊比。”
趙氏不知道天津知府李邦華在,對皇帝,她也不敢有什么隱瞞。
“在整體經(jīng)商上,天津相較于松江略遜一籌。”
“松江府在我到的時候,有應天的、蘇州的...還有其他各地的商賈都過去了。”
“不過松江沒有濱海街這樣的標志性地方!”
“很多人到松江,都會先去碼頭看,再去看官府告示...”
和自己從東廠得到的訊息不差,朱由校點點頭:“你呢,到這邊來,是國公府也打算摻一手?”
趙氏連忙否認:“回公子,沒有!”
“妾身只是自運河過來,在天津這邊聽說了濱海街,然后過來看看。”
“就是在恒順號買些東西...”
“慌什么!”朱由校拿起折扇扇了扇:“我說過,你們經(jīng)商,只要遵大明律,那我不會禁止,還會鼓勵。”
“國公府在這邊也開個商號,給濱海街添添人氣。”
“啊,是!”趙氏沒想到這么大一塊兒大餅就掉到自己頭上了:“謝公子!”
若說一點兒也沒想過在濱海街做生意,那是不可能的。
但國公府已經(jīng)插手了軍隊供給,還有松江府...
趙氏怕國公府再亂伸手,惹得皇帝生厭,這才連連否認。
而如今皇帝開了金口,那就能正正當當?shù)淖觯?
說不定,天津府還得給照顧!
就算達不到恒順號的程度,那肯定也比其他家的商號待遇好。
朱由校出了恒順號后沒有亂走,又有目的的去了一家天津人本地開的商號,以及外地人開的商號。
從與掌柜的交談中。
朱由校發(fā)現(xiàn)了一些還存在的問題。
比如態(tài)度問題!
李邦華這樣的天津頂層不說。
天津本地的小吏,在對待天津土著和外地商人的時候,明顯有著差別。
倒不是說小吏會給天津土著笑臉。
只是頂多不為難。
但他們面對外地商人,就少有顧忌!
敲骨吸髓不至于,順手撈點兒好處,是常有的事!
“臣,有罪!”
看著從一臉驕傲轉(zhuǎn)變成大汗淋漓的李邦華,朱由校揮揮手:“不全是你的錯!”
大明糜爛幾十年,風氣早就壞掉了!
就算朱由校恢復了考成法,恢復了大部分都察院的職能。
但這些舉措,都是針對的上面的官。
吏這一層,算是改革深水區(qū)。
現(xiàn)在的朝廷還沒有深入。
有問題才正常,沒問題,那肯定是有更大的問題!
朱由校喊過曹化淳:“你記一下。”
“現(xiàn)有的貪腐監(jiān)督并未到位,著內(nèi)閣查漏補缺。”
“朕意,在內(nèi)閣之下設廉政司,選拔精干人員巡視天下。”
“不拘泥官,不拘泥吏,有嫌疑者,廉政司皆有調(diào)查之權(quán)。”
“其次,吏員問題根結(jié)在于死寂、無上升之路。”
“朕意,于科舉之外再設考舉。”
“凡考成有功之吏員,皆可參加。”
“上榜者,可任一地之縣令、一部之主官。”
待曹化淳寫完后,朱由校再次給他交代:“告訴內(nèi)閣,這只是朕的初步想法,讓他們在此基礎(chǔ)上商討出更完備的解決方案。”
見皇帝的心情沒有受商賈之言的影響,也沒有因為天津本地的吏員,就怪罪他人。
李邦華總算松了口氣。
不過,他在心里打定主意,在天津的官場,要嚴一嚴制度了!
朱由校看出了他的想法:“治理地方,不能一味從寬,但也不能一味從嚴。”
“要有度,明白當前最重要的任務是什么!”
“天津開海,這是國策!”
“明白嗎?”
“明白!”李邦華受教。
皇帝的意思很明顯,只要不影響到‘天津開海’,那天津的官場任李邦華折騰。
但要是影響到了,李邦華說什么也沒用。
朱由校接下來在濱海街的出行還算順利。
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是不會出現(xiàn)在陽光下的。
出現(xiàn)在陽光下的,大都是光鮮亮麗!
實際上吏員問題,要不是曹化淳有手段,朱由校也很難意識到。
至于意識到后能不能解決...
朱由校有信心!
雖然動吏員,就像在大明的毛細血管上動手術(shù)。
可是,在整體風氣的影響下,在鞭子和桃子的相互作用下,必然是清廉有能力的吏員出頭。
然后貪婪又沒能力的吏員被清除。
有人拔尖,有人被換血。
就算是毛細血管,也會漸漸活過來!
朱由校才十幾歲,不急!
第一天看了濱海街,第二天,朱由校又跟著李邦華去看使館街。
使館街與濱海街一樣,都是朱由校給起的名字。
翰林院的翰林們還牽強附會,給這兩個名字賦予了一些意義...
而朱由校起這兩個名字,完全就是看這兩條街的位置與功能,實用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