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琮側頭看了她一眼，她臉上不似以往那么俏皮了。

以前她這么問就只是裝裝樣子，被拒絕后就會一副得逞的樣子笑著走開。

此時她的神情很平淡，沒有以往的打趣，也沒有因為今天的事而生氣或是委屈。

沉默兩秒后，陸云琮回了兩個字：“不用。”

氣氛在怪異中再次變為沉默。

宋檀洗好葡萄準備端出去，陸云琮問她：“排骨想吃紅燒的還是糖醋的？”

宋檀頓住腳步，回頭淡淡說：“小柔喜歡糖醋的。”

陸云琮看著宋檀離開的背影，總感覺哪里變了，可他有種無力糾正的挫敗感。

晚飯的時候，也是因為有小柔在一桌，氛圍還算融洽。

只是宋檀跟小柔可以有說有笑的，卻沒怎么跟陸云琮搭話，就算必要的接話也是平平淡淡不帶什么情緒。

……

“舅舅，你可以給我一點錢嗎？”

宋檀在廚房洗碗的時候，小柔跑到沙發邊拉著陸云琮的手撒嬌。

陸云琮用手撥了撥孩子額前亂亂的劉海，問她：“想買什么？”

“大姐姐一會要帶我出去給小狗狗買東西。”

陸云琮往廚房方向看了一眼，把錢包里一千來塊現金全給了小柔。

“謝謝舅舅！”

小柔接過錢就開心地跑去找宋檀了。

陸云琮內心是想跟著一起去，本來想哪怕隨便問他一句要不要一起去，他就會立馬起身穿外套。

結果兩個人出門時，壓根就沒考慮過要叫上他，只有在離開前小柔沖他揮手說了句再見。

陸云琮獨自坐在冷冷清清的客廳，忍不住點了支煙。

看著空落落的屋子，這幾天宋檀都一個人住在這里，真的不會感到孤獨嗎？

要是不是他克制不住了才主動去找她，她是不是當真就能一直這樣跟他不再有聯系？

相處了這么長時間，他在她心里連一席之地都沒有嗎？

宋檀本以為陸云琮會出去過“夜生活”，沒想到她們買完東西還逛了公園回來，陸云琮這時還坐在客廳。

電視里放著國際新聞，他卻低頭看著手機，心思顯然不在電視上。

看到宋檀她們回來后，陸云琮才不緊不慢地收起手機。

小柔邀功似的拿著沒花完的錢朝著陸云琮這邊跑來：“舅舅，我還給你剩了好多錢呢！”

陸云琮伸手抱起小柔，視線看了看還在玄關處的宋檀，低頭問小柔：“買什么了？”

小柔：“給小狗狗買了很多好吃的呀。”

說完，她又乖巧討好地笑著說：“還買了一點點果凍和薯片。”

宋檀提著袋子走了過來，把裝零食的袋子放在茶幾上，然后就走到放貓糧的柜子前，打算把買回來的東西整理好。

幾只小貓一看她開柜子就全都圍了過來，小狗也晃著尾巴不明所以地跑了過來。

陸云琮試圖找個話題打破他和宋檀之間那無形的冰層，于是抱著小柔走了過去：“買這么多。”

宋檀繼續著手上的動作，頭也沒回，平淡回答說：“還不知道它喜歡吃什么口味，所以就多買了幾種。”

對只狗都比對他上心。

“大姐姐，現在可以喂小狗吃一個罐頭嗎？”

跟小柔說話時，宋檀的語氣就完全不同了，不僅溫柔還面帶笑意：“試試你挑的這個吧。”

陸云琮彎腰把小柔放在地上，小柔伸手接過罐頭后就遞給了陸云琮：“舅舅幫我開一下。”

陸云琮耐著性子陪著一起喂完了貓狗，還沒等他再想好新的話題，宋檀就帶著小柔去洗澡了。

他能明顯感覺到宋檀是在有意地區別對待他，只是不知道宋檀因為置氣而故意的，還是真的已經對他不抱有任何好感了。

站在小柔的房門前，聽著宋檀輕聲細語地跟小柔講著故事，面對孩子天馬行空的問題她也會給出符合小孩子內心爛漫童真的回答。

這個時候陸云琮也感受到，其實宋檀內心也同樣住著一個童話世界里公主吧。

有對于美好的憧憬，卻被現實帶來的困苦一次次的沖擊。

他非但沒給她庇護的羽翼，還把她本就破破爛爛的傘給掀翻了。

腦海里不由浮現出宋檀哭著祈求他的畫面，那種內疚和自責又涌上了心頭。

還是好好跟她道個歉吧。

宋檀哄著小柔睡著后，深吸了口氣才推開了她自己臥室的房門。

屋子里淡淡的煙味讓她皺了皺眉，看見陸云琮就坐在床邊抽著煙，她雖然有些反感，但也沒說什么。

陸云琮看了看她，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宋檀走到自己平時睡覺的那邊床頭，拔下充好電的手機，又往臥室外走去。

陸云琮這才忍不住出了聲：“去哪？”

宋檀腳步頓了頓，回頭看向陸云琮，淡淡回答說：“去閣樓看會書。”

沉默幾秒后，見陸云琮沒有別的指使，宋檀才抬腳繼續往屋外走去。

陸云琮心里煩躁得不行，在客廳徘徊許久，站在樓梯處望向閣樓，又心神不寧地去了陽臺上抽煙。

十一月的天已經明顯有了初冬的寒意，本就在感冒中的陸云琮更是時不時地傳來咳嗽的聲音。

隨后像是受到了什么啟發一般，陸云琮故意走到樓道口，刻意加大了咳嗽聲。

殊不知，樓上學習的宋檀戴著耳機聽著音樂，對樓下的動靜渾然不覺。

陸云琮咳得嗓子快冒煙了，閣樓上也沒有傳來什么動靜。

好不容易熬到快十二點，才見宋檀從樓上走了下來。

陸云琮手里拿著水杯，瞅了她一眼，佯裝去倒水，還故意咳了兩聲，試圖讓宋檀主動問他一句。

然而宋檀什么也沒有說，放好書本就回了臥室。

苦肉計失敗的陸云琮沉了口氣，關掉客廳的燈跟著走進房間。

宋檀擁著被子背對著他躺在床上，陸云琮不動聲色地走到床沿邊坐下，默默喝了兩口杯中的水，絞盡腦汁也沒想到一個合適的開場白。

他從未覺得溝通是一件這么困難的事。

宋檀閉著眼睛看似平靜，其實身子一直緊繃著，心里有些碎渣子沒有辦法清理干凈，只是在逼迫著自己去接受。

接受眼前的處境，也接受這個不堪的自己。

“啪嗒——”

陸云琮關掉了房間里的燈，窗簾并沒有閉得很嚴實，透著一縷很黯淡的月光。

一陣窸窣后，她能感覺到陸云琮鉆進了被子，她的身子也變得更僵硬了。

下一秒，陸云琮從身后將她抱住，宋檀瞬間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卻只聽見陸云琮聲色沙啞地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