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朱允熥自從搬進坤寧宮之后頭一回叫自己哥，朱允炆很高興。

只是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叫自己二師兄，聽起來感覺怪怪的。

不過想到他跟自己同樣師從李希顏，也算同門師兄弟了，叫二師兄似乎也不算錯，至少比直接叫自己名字的好。

于是朱允炆心情頗好地點頭，“好。”

朱允熥瞬間笑噴，他知道現在這位二師兄還不知道這個稱號是什么梗。

等自己寫的《西游記》發表，知道二師兄是誰之后，他的心情估計就沒那么好了。

第一次看到兩個孫子在一起玩，還能友好互動，馬皇后也很高興。

她沖朱允炆招招手，“允炆，你也走近前來，讓祖母好好看看。”

朱允炆乖乖走過去，規規矩矩在馬皇后面前站著。

馬皇后伸手將他攬進懷里，他也是整個身子僵著，一動不敢動。

這也是呂氏教的，在皇上和皇后面前一定要規矩，出不得半點差錯，否則回去就得挨揍。

朱元璋在旁邊默默看著兄弟兩截然不同的個性，一個乖巧沉穩，一個活潑好動。

自從朱雄英夭折之后，他確實把希望都寄托在朱允炆身上。

除了因為小豎子有天煞孤星的惡名，擔心讓他上位對大明不利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朱允炆年紀雖小，性格卻相當穩重，自帶一股子與他這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和老道，這是非常難得的。

不過，朱允熥的聰明和膽量也跟他的年齡不相符，這小豎子身上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蠻勁，否則怎么敢偷偷進坤寧宮給馬皇后送藥，還在院子里玩火。

朱元璋覺得朱允熥的個性跟自己有幾分相似，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

當然，這兩個都是自己的親孫子，他自然都疼愛。

要說哪一個更適合繼承大統，一時還真難下定論。

從目前來看，朱允炆沉穩老道的性格非常適合做一個太平君主。

等自己把大明邊患搞定之后，相信宅心仁厚的標兒一定會把大明治理成一個民眾安居樂業的太平盛世，那么由朱允炆來接棒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他這種性格一旦遇到外部阻力，很可能會亂方寸，后果不堪設想。

當然，倘若把大位交給朱允熥，同樣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他的個性雖然不像朱允炆那么沉穩，但是貴在聰明，而且膽識過人，看準的目標就會立即去做，不會瞻前顧后。

要從他們兩個當中選一個做繼承人，一時還真難抉擇。

朱元璋看向朱允熥，“明天你正式出閣上學，晚上皇爺爺賜宴李希顏，你也一起吧。”

賜宴應該有好吃的，朱允熥終于從馬皇后懷里下來，“哇，太好了，又能吃好吃的了。”

爺孫兩到乾清宮的時候，太子和李希顏已經等在那里了。

看到朱元璋進來，兩人連忙起身行禮。

上菜之后，洪武皇帝讓朱允熥先給李希顏斟酒，自己還親自給他布菜。

這讓李希顏很意外，以前他教其他皇子讀書的時候，朱老板連個拜師宴都沒有，更別說親自布菜了。

這足以說明皇上對朱允熥的學業非常重視，這讓他感覺肩上的擔子突然就重了。

給他們三人都斟完酒之后，朱允熥就抱著個大豬蹄子啃了起來。

洪武皇帝跟朱標和李希顏一邊吃一邊聊，最終話題不知怎么就轉到了朝廷出征云南一事。

李希顏忍不住感嘆，“梁王和西南那些土司竟敢殺我天朝欽差，簡直膽大包天，確實應該給他們一些教訓。”

朱元璋顯得很自信，一口將杯中的酒喝盡，“梁王和南蠻敬酒不吃吃罰酒，等咱大明天軍一到，定叫他們主動納首稱臣。”

朱允熥原本正抱著醬豬蹄啃得有滋有味，聽到這話忍不住插了一句，“皇爺爺，此事大意不得。”

朱元璋回頭，樂呵呵道，“咱調遣了三十萬大軍去討伐逆賊，難道你對皇爺爺和你舅公這么沒信心？”

朱允熥又狠狠咬了一口豬蹄才道，“皇爺爺，孫兒不是對你和舅公沒信心。”

“而是因為云南地域廣大，遠離朝廷，天高皇帝遠的，而且都是山區，我軍兵力有限，即使勝了也只能占領幾個主要城鎮，周邊鄉村山寨根本沒法進入，沒有人管束那些人隨時可能反叛。”

“到時候即便派軍平叛，結果也可能出現摁住東邊西邊冒頭，摁住西邊東邊又冒頭的尷尬局面。

“明軍倘若在云南四處輾轉疲于奔命，必然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對我不利，所以必須想個長久之策才行。”

“今天孫兒去舅公家的時候也提醒過他，可永昌侯是前線作戰人員，他即使有所警惕也無力改變兵力少難以顧及云南全境的現狀，此事還得皇爺爺想一個萬全之策才行。”

朱元璋、朱標、李希顏三人聽得不由面面相覷，不管梁王和西南土著們是不是真的會叛亂，一個這么小的孩子能有如此長遠的眼光已經很不簡單了。

特別是李希顏，簡直驚為天人。

早晨上課的時候，小家伙睡著了還能背誦課文也許還可以說是之前開蒙教育做得好。

可是此時聽完朱允熥對云南未來局勢的這番分析，李希顏覺得這孩子確實是個天才。

別說同齡人，即使是成年人都不一定有他這腦子。

李希顏其實不怎么相信這話是朱允熥自己想出來的，他覺得很可能是老朱為了讓自己心甘情愿當皇孫的老師，提前把這番話教給他，讓他在自己面前表現一下。

不過即便事先有人教，這么小的孩子能把那么復雜的一件事來龍去脈說清楚也很不容易。

李希顏深深看了朱允熥一眼，此事若真是老朱特意安排，是不是意味著準備把他當成接班人來培養？

若果真如此，自己肩上的擔子就更重了。

只是小家伙仗著腦子聰明總不按常理出牌，將來估計要跟他斗智斗勇了，總之必須更加嚴格要求才不負皇上的信任。

朱允熥啃完手中的醬豬蹄，一抬頭正好撞上李希顏看自己的異樣目光，怎么感覺老李這眼神有些不懷好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