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要說了。”
一個剛開始上啟蒙課的幼童竟然知道這么多典故,李希顏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有點招架不住,只能強行打斷。
這是自己給他上的第一堂課,倘若就這么輕易放過,其他孩子就會學他的樣,今后便沒法管了。
雖然剛才太子說過,只要不聽話就可以隨便打,但是李希顏還是希望能讓這個小刺頭心服口服。
他抬手捋了把下巴的山羊胡,眉頭一皺便有了主意,“既然你說在夢中也可以學習,那就把剛才為師教的內容背一遍。”
剛才那些典故有可能是有大人當故事曾經說給他聽過,他記在心里。
但是背書就不一樣了,這么小的孩子教三遍都不一定能把所有內容背下來,更何況他剛才還在睡覺。
所以李希顏很篤定這小子的手掌自己打定了,而且還能讓他毫無怨言。
這回朱允熥倒是聽話,將書合上就開始背誦: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茍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李希顏聽得整個人都懵了,這小子竟然真的全部會背,而且一個字都不帶錯的,自己想找茬都沒有理由,難道曾經有人教過他?
皇子皇孫們在上開蒙課之前,后妃們確實也會教一些簡單的知識。
可是自己明明聽說這位允熥殿下一直是一個人住在春和宮的一間偏殿里,身邊只有個乳母和一名小太監。
太子妃呂氏平時連晨昏定省都取消了,教他讀書更不可能,他不會是真的在夢中學會的吧?
這事實在太荒唐,李希顏不相信。
還有一種可能,也許他是個神童,當然這需要進一步考核確認。
此時李希顏很為難,打吧,萬一真是個神童,冤枉了人家可不好。
不打吧,今后其他人就不好管了。
好在晨讀時間已經結束,李希顏二話不說,直接宣布放學。
朱允炆其實是第一個發現朱允熥用書擋著假裝讀書實際卻在睡覺的人,剛才就是因為他不斷轉過頭去看,李希顏才發現朱允熥在睡覺。
本以為這下可以看弟弟被打手掌,放學之后回去再向父親告一狀,讓那小子再挨一頓揍,以報他昨天罵自己是豬的一箭之仇。
哪想到人家竟然真能背出來,這讓朱允炆很意外,也很失望。
同樣意外的還有他們的四位叔叔朱楧、朱植、朱栴、朱權。
剛才他們跟讀了三遍還沒記住呢,這小侄子睡著覺竟然就學會了,這讓他們很受傷,很想也擁有這一神奇技能。
老師走了之后,四位叔叔立即把朱允熥圍了起來,“好侄子,你是怎么在夢中學習的,能不能教教我們?”
幾個人說話的時候,眼里滿是崇拜。
都放學了這些人還在這問東問西,影響自己回去干飯。
朱允熥隨便敷衍一句,“這不很簡單嗎,上課的時候閉上眼睛睡覺就行了。”說完蹦蹦跳跳走了。
剛到門口,朱允熥就看到太子妃呂氏在沖自己招手,“允熥啊,母妃做了你喜歡吃的肉末豆腐,快跟我回家吃飯。”
朱允熥連腳步都沒停,只是擺擺手,“我就不去了,省得你還要費心幫我把肉末挑出來,剩下豆腐給我吃。”話音未落,人就跑沒影了。
呂氏頓時面色鐵青,要不是因為昨天晚上太子回來沒頭沒腦地問起治天花密方一事,似乎懷疑自己成心不想治好朱雄英的病,她今天才不會跑到這來接這小掃把星放學呢。
哪想到這小掃把星竟然不識抬舉,拿自己以前把他肉末豆腐里的肉末挑出來的行為說事,也不知道是誰教的。
呂氏和朱允炆回到春和宮的時候,太子朱標正好也下早朝回來。
看到只有呂氏和朱允炆兩個進屋,朱標便問,“允熥怎么沒有來?”
這是他昨天特意交代過的,讓呂氏做兩個朱允熥喜歡吃的菜,把孩子接過來全家人一起吃頓飯。
雖然昨天聽到曾經有人送密方過來,但是送秘方的人卻暴病身亡,讓朱標對呂氏起了疑心。
但是在沒有拿到確鑿證據之前,他還是希望呂氏能主動修復跟朱允熥的關系。
呂氏當然不會把朱允熥怪自己把肉末豆腐里的肉挑出來給允炆吃,單給他吃豆腐的話告訴太子。
在回來的路上她已經想好了對策,現在朱允熥有馬皇后撐腰,自己不但不能直接跟他硬碰硬,還得示弱。
那小掃把星越囂張,對自己兒子就越有利。
最好囂張到連皇上都看不下去,到時候都不用自己動手,皇上自然會出手收拾他。
“那孩子嫌臣妾做的菜不好吃,不肯過來呢。”呂氏先是一臉苦笑,隨即又無奈地嘆了口氣,“唉,都怪臣妾做菜的手藝不好,不過太子請放心,臣妾會努力提高廚藝,希望將來有一天能做出允熥喜歡吃的菜。”
朱標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曾經在自己面前大氣不敢出的兒子,現在對呂氏如此不客氣,難道背后真的另有原因?
見太子不說話,呂氏又試探問,“殿下,你真相信允熥給母后用的藥方是夢中得來的嗎,世上怎么會有如此離奇之事,會不會另有蹊蹺?”
“母妃,是真的。”沒等朱標說話,旁邊的朱允炆就忍不住插嘴道,“剛才早讀的時候允熥明明在睡覺,但是先生讓他背書,他竟然都會背。”
朱標和呂氏聞言都愣住,朱允熥倘若真有那本領,豈不是個天才?
呂氏心情復雜,倘若朱允熥真是神童,那么皇上的注意力肯定會轉移到那小掃把星身上了,而自己的傻兒子還在替別人說話。
她沒好氣地瞪了朱允炆一眼,“不許胡說,睡覺怎么可能學習,弟弟一定是提前背會的,以后你也要更加用功才是,否則當哥哥的被弟弟比下去,別人豈不笑話你。”
朱允炆怕呂氏比怕朱標更甚,慌得低頭扒飯,以最快的速度把碗里的飯吃完便下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