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陸儀的信果然不再寄給陸璃,可數十封的信件只見入府,未見出府,令人好不奇怪,更奇怪的是,也不知這位女先生有沒有看這些信呢?
直到有一天,陸璃破天荒地又收到一封信,看來自家哥哥與先生通信一事,還得靠她這個妹妹出馬!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來而不往非禮也!這信件呢,看不看是一回事,總是不回的話,不知算不算失禮?”陸璃揚了揚手中的信,接著說道:
“我呢一向尊師重道,聰慧好學,先生若覺得此事無傷大雅,學生我就更不拘小節了!”
沈玥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若不回信,這位不守規矩的大小姐怕是找到借口了,也罷,“你先將這首詩背了,此事稍候再議。”
不久之后,邊疆軍醫接到召見,說是陸將軍自打收到一封信后,傻笑了整整三天,眾人只覺詭異非常,難不成是敵人下了什么藥!
“去去去!都給我下去!本將軍好得很,凈瞎胡鬧!”
陸儀呵斥眾人散去,又將案上的那封信拿在手里反復端詳,如此清秀俊麗的字體,筆鋒之間蒼勁有力,若不是出自家中那位先生之手,還會是誰呢?
他瞅著那封信,不由自主的笑起來,心滿意足??!再瞧著那信上的字,更是喜不自勝!只見那信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寫了兩個字——“已閱”!
自打有了回信之后,這陸將軍來信更加頻繁,不僅如此,每每來信竟學會了帶“附屬品”,比如前些日子信中放了幾朵小干花,今日居然托人帶了只雪白的兔子!
先生敬啟:
近日路過一片荒原,瞧見這幾朵花甚是好看,摘來給先生瞧瞧。這營中多為粗人,我問了個便也沒人知道它叫什么,索性叫它“不知名”!
……
先生敬啟:
近日去林中打獵,我瞧著品相不錯,捉來與先生瞧瞧。這營中多為粗人,我怕將士們把它烤了,不如放在將軍府,由先生照料。
……
先生敬啟:
近日操練,一個向來瘦弱的士兵竟然贏了軍中壯漢,我問他要什么獎賞,他竟說要二十個雞蛋,哈哈哈……
以上種種來信,多為軍中日常,一封信里少說有四五張紙,細看之下偶有燈油印記,想必是深夜挑燈所寫。沈玥悉數看完,依舊只回兩個字——已閱。
乞巧佳節,陸璃約了心悅之人去看燈會,她說既然男子可以向女子傾訴愛慕之意,為何女子不能主動相邀于男子。沈玥雖知這話聽起來驚世駭俗,卻也覺得不無道理,只是她來盧安城這么久,未曾有過愛慕之人。再說她向來喜歡清靜,與其在熱鬧非凡的街巷中游走,不如在自家小院欣賞這滿天繁星,倒也是美事一樁。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币蝗艘辉?,寂靜的很,不知為何想起這首詩來。沈玥給自己斟了杯茶,在院中自顧自飲,卻忽然聽到門前傳來幾聲牛叫。
“哞——!哞——!”
尋聲望去,忽地瞧見陸儀牽著頭牛出現在門外!
“將軍……這是何意?”
陸儀風塵仆仆、略顯疲憊的笑道:“今日乞巧節,我路過盧安城瞧見一頭老黃牛,覺得應景,牽來與先生瞧瞧!”
沈玥瞧他一身軍裝好不威武,再瞧著頭發凌亂,雙靴沾滿泥土,想必是連日奔波所致,不知為何心頭一熱,臉頰也有些紅了。
陸儀受邀來到院中,整整一壺水被他喝了個干凈!他扯起袖子擦了擦臉,一言不發,只是看著沈玥傻傻地笑。
“將軍可曾用膳?”
“不勞先生,已用過晚膳?!?
陸儀收回笑容,本想多聊幾句,可時間不許。他輪休兩日,從邊疆到盧安城一往一返時間剛剛好,更何況,他從老農那借的牛,還需還回去。
“此?!鹾??!鄙颢h扭頭避開對方炙熱目光,說出的話,前言不搭后語。
“先生若是喜歡!本將把它買下來!”
“?。坎徊徊?!將軍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陸儀走后,夜色漸濃,沈玥關上院門,不由笑出聲來,輕嗔一句:“真是個癡人?!?
這是母親去世后,她第一次笑得這么開心,這么輕松。
秋去冬來,眼看年關將至,一名叫云慕的男子登府拜訪,引得陸璃破口大罵。
“好你個無良奸商!眼瞧著過年你來了,莫不是想在這白吃白喝!”
“女俠饒命!在下是來送東西的!”
“送?那就是不要錢咯?”
“哈哈,女俠說笑了!小本生意,概不賒賬。”
“啊呸——!”
素來聽聞陸家大小姐陸璃有女俠稱號,今日這陣仗可真讓沈玥開了眼,也難怪陸將軍說她氣走了七位先生。
“久仰沈先生大名,今日得見,果然非尋常女子可比!”
“云公子謬贊。”
“先生,你別看他長得人模狗樣的,心里一肚子壞水!是這天底下最奸詐的奸商!”陸璃插話進來,她偏就看不慣這個云慕與誰都一副熟絡的樣子。
“在下是個本分的商人,一不偷,二不搶,何來奸詐一說?不知沈先生以為這商賈之術是否當真如此不堪?”
“從文、尚武、經商不過是謀生之手段,豈有貴賤之分。若心術不正,身居高位也可危害百姓,若心存仁義,商人亦可兼濟天下。”
“先生說的對!”門外傳來一聲洪亮的夸贊,語氣中透著寵溺與自豪。
“哥,你怎么回來了?”
“年關將至,皇上特準我提前回鄉?!标憙x意氣風發,雖與妹妹講話可目光卻未從沈玥身上移開。
“陸儀兄!我看皇上不是要你提前回鄉,而是提前進京赴宴,這誰不知道丞相家的三小姐等你多少年了!”
“云慕你閉嘴!”陸璃一聽這話,恨不能將他一腳踢出墻外!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哥哥喜歡沈先生,他在這里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云慕沖陸璃使了個眼色,二人匆忙離去。陸女俠他敢惹,陸將軍他可惹不起!不過他這么一鬧,只怕要有好戲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