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腳步放得極輕，目光掃過房間里熟悉的一切——天藍色的窗簾還拉著半幅，床頭柜上還擺著上回沒看完的書，水杯紙巾都保持著上次離開時的形狀。

聞到熟悉的味道，觸到熟悉的物件，心里那點空落落的感覺才會被填滿——果然，還是自己家最讓人踏實。

次日

天剛蒙蒙亮，天邊只染著一抹極淡的魚肚白，代父代母就悄聲起了床。

兩人連燈都沒開，借著窗縫透進來的微光摸找衣物，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晨霧里的露珠——生怕稍大的動靜，會吵醒樓上還在補覺的代晚和孩子。

代母輕手輕腳的灌了兩瓶水，代父則扛著鋤頭，腳步放得極緩，連院門的插銷都是慢慢拔、輕輕推，直到走出院子，才敢稍微加快些步子往地里去。

清晨的風還帶著夜露的涼意，吹在身上格外清爽。

地里的菜茬剛沒過大腿，葉子上掛著晶瑩的露珠，代父在前頭彎腰除草，鋤頭落下去又輕又準，盡量不碰響旁邊的作物；

代母跟在后面松土，手里的小耙子貼著地面劃，動作麻利卻不發出大的聲響。

兩人默契地分工，只聽得見鋤頭擦過泥土的輕響。

等東邊的太陽慢慢爬高，把晨霧曬散時，地里的草已經除得差不多，兩人又輕手輕腳地收拾農具往回走，連水壺晃蕩的聲音都刻意按著節奏壓著。

代父代母扛著農具回到家時，墻上的掛鐘剛過七點，晨陽已經把院子曬得暖融融的。

代母放下手里的小耙子，隨便洗了洗，轉身就鉆進了廚房，手腳麻利地忙活起來——心里記掛著代母和孩子該醒了，得趕在他們起身前把早飯備好。

她先把提前泡好的紅豆、小米各種雜糧谷物倒進地鍋里，添上足量的清水，燒最小的火慢慢熬煮。

鍋蓋輕輕蓋著，留一條小縫，避免鬻鍋。

接著又從冰箱里取出代晚最愛吃的薺菜，是前幾天摘了凍在冰箱里的，這會兒拿出來解凍，準備做個薺菜雞蛋餅。

她打雞蛋時動作輕緩，筷子攪拌蛋液的速度也放得慢，連切薺菜都用的是小案板，刀刃落下時貼著菜莖慢慢切，生怕動靜大了。

等鍋里的雜糧粥熬出了濃稠的米香，她才把平底鍋放在煤氣灶上，倒了少許油，等油熱了，舀一勺薺菜蛋液倒進去，小火慢慢煎著，金黃的蛋餅香混著粥香，悄悄在廚房里漫開。

期間代父進來想幫忙燒火，都被代母輕輕推了出去：“出去，別礙手礙腳的，還有動靜小點。”

她心里忽然一動，停下手里的活，側頭將代父又喊了回來，小聲囑咐：“哎，你也別閑著了，趕緊上街跑一趟。”

代父愣了愣，剛要開口問去做什么，代母就急著補充：“去街口買兩籠小籠包回來，閨女愛吃，家里做不出那個味兒。”

說著，她又想起什么，“對了，你再看看街上還有別的早餐店開著沒，比如那個炸糖糕、麻團之類的，也各買一點回來，閨女愿意吃哪個吃哪個。”

她一邊說，一邊煎餅：“快去快回，別耽誤了時間，一會兒小晚上醒了就能吃上熱乎的。”

代父轉身輕手輕腳地去推院子里的電瓶車，連開門的動靜都壓得極低——心里記著要買女兒愛吃的，腳步都比平時輕快了些。

代父才出門沒多久，代晚就緩緩睜開了眼。

她動了動指尖，只覺得渾身的筋骨都松快了——安安雖然乖巧，但是夜里也會有鬧人的時候，這樣從天黑睡到天光大亮的安穩覺，她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享過了。

她側過身，目光輕輕落在身旁的安安。

孩子睡得正沉，小臉紅撲撲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似的蓋在眼瞼上，連呼吸都帶著軟乎乎的勁兒。

代晚忍不住伸手，用指腹輕輕碰了碰孩子溫熱的臉頰，嘴角不自覺地漾開一抹淺笑，這才小心翼翼地挪開身子，生怕驚動了熟睡的小家伙。

穿好衣裳，她輕手輕腳的開門上衛生間洗漱收拾妥當后。

她剛到一樓，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米香從廚房飄出來。

代晚放輕腳步，悄悄趴在廚房門框上往里望。

灶膛里還有一點點火苗正跳躍著，屋里暖融融的。

代母系著靛藍色的圍裙，正站在灶臺前炒菜。

“媽媽，我跟你一塊弄吧。”代晚的聲音放得軟軟的，怕打擾了這份寧靜。

代母聞言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笑著擺了擺手：“醒了，這用不著你，我一會會就弄完了。等你爸回來咱就吃飯。”

代晚這才發現父親沒在家，心里不由得納悶，便又問：“我爸呢？一大早咋沒擱家？”

代母一邊翻著菜，一邊笑著解釋：“你愛吃肉包子，我想著包子配稀飯正好，就讓你爸上街上買點。估摸著也快回來了，你先去堂屋坐著等會兒。”

代晚聽了母親的話，頭輕輕一搖，語氣里帶著點賴著不走的軟勁兒：“不去堂屋啦，我就擱院子里待會兒，透透氣。”

說著，她的目光掃過門口，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亮，又問：“媽媽，我想吃炒菠菜，咱地里還有嗎？”

代母手里的動作頓了頓，抬頭想了想，道：“菠菜？種的那片應該還有點，就是天也暖和了長的快，估計葉尖該老了。你要是想吃，就去菜園里瞅瞅，挑些嫩芯子和外層沒蔫的，我給你炒一盤，配稀飯正好。”

“好嘞！”代晚脆生生應著，轉身就往廚房進，“我拿個盆，這就去摘。”

代家門口朝南的地方，正好圈著兩塊方方正正的小菜園在大門的兩邊，一塊就二十多平，種著果樹和雜七雜八的菜，剛好滿足一家子的需求。

竹籬笆圍了一圈，才三月份，也沒到種的時候，就種些小青菜的，綠油油的葉子擠在一起，看著就新鮮。

這菜園是代父代母前幾年回老家不走后親手整的，翻土、施肥、搭籬笆，樣樣都上心。

平時老兩口沒事就來薅草、澆水，代晚有空也會搭把手。

農村人家大多這樣，房前屋后總得辟出塊地種些菜，不用費多大勁打理，想吃了隨手就能摘，比去鎮上買方便，還不用打農藥，吃著也放心。

代晚蹲下身，指尖拂過菠菜葉，帶著晨露的涼意沾在指腹上，她仔細挑著沒黃斑、沒老筋的嫩葉，一片一片往盆里放，沒一會兒，盆底就鋪了薄薄一層嫩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