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宇被代晚這番話刺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那些被戳穿的心思像被曬在烈日下的膿瘡，又疼又難堪。

他本就被母親哭鬧攪得心煩意亂，此刻被代晚連珠炮似的指責(zé)劈頭蓋臉砸下來，腦子里那根緊繃的弦“啪”地斷了。

怒火像野草般瘋長，瞬間吞噬了所有理智。他只覺得一股血?dú)庵睕_天靈蓋，眼前的人影變得模糊，手臂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猛地?fù)P起——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在屋里炸開，像一道驚雷劈碎了所有聲響。

代晚被打得偏過頭去，臉頰上瞬間浮起一道清晰的紅印，火辣辣的疼順著皮膚蔓延開來，帶著麻木的灼燒感。

她懵了，半晌沒回過神來，耳邊只剩下嗡嗡的鳴響，連周母驚愕的抽氣聲都變得遙遠(yuǎn)。

周明宇自己也僵住了，揚(yáng)起的手還停在半空，掌心火辣辣的觸感提醒著他剛剛做了什么。

怒火褪去后，巨大的恐慌和懊悔像潮水般將他淹沒，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看著代晚那瞬間變得慘白的臉，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空洞。

“啊——好呀你們！周家人合起伙來欺負(fù)我閨女是不是？”

代母剛走出電梯，樓道里就飄來周家屋里炸開的爭吵聲，那聲音尖利又混亂，隱約能辨出女兒代晚帶著哭腔的調(diào)子。

她心里“咯噔”一下，腳步頓時亂了，手忙腳亂地往周家方向跑，在地板上蹭出急促的“啪嗒”聲。

還沒等她沖到門口，虛掩的門縫里就傳來一聲脆響，緊接著是女兒壓抑的抽氣。代母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猛地推開門——

眼前的景象讓她渾身的血都沖上了頭頂：代晚捂著臉站在那里，半邊臉頰紅得嚇人，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周明宇揚(yáng)著手僵在原地，臉上還帶著沒褪盡的戾氣；

周母則坐在地上，一副又驚又怕的樣子，嘴里囁嚅著說不出完整話。

“周明宇！你敢打我閨女？！”代母的聲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母獅，眼睛瞪得通紅，抄起門邊的掃帚就沖了過去，“我今天非打死你這個畜生不可！”

她掄起掃帚就往周明宇身上招呼，手都在抖，又氣又心疼：“我閨女嫁到你們家，不是讓你們這么欺負(fù)的！你算個什么東西，敢動手打她？！”

掃帚柄帶著風(fēng)聲落在周明宇背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可代母覺得這點(diǎn)力道根本解不了氣，眼里的淚珠子也跟著滾了下來，“小晚啊我的閨女兒……你擱老周家就這么受委屈啊……”

代父剛把車停穩(wěn)在樓下，還要鎖車拎東西，比代父晚了不過三五分鐘。

等他提著東西走到周家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砥拮优豢啥舻目藓昂蛼咧愠榇蚵暎€有女兒壓抑的嗚咽。

他心里一沉，快步推門進(jìn)去，眼前的景象讓他手里的水果“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蘋果滾得滿地都是。

代母正紅著眼追打周明宇，代晚捂著臉站在一旁，淚水順著指縫往外淌，那半邊臉頰上的紅印子又深又清晰，像一道燒紅的烙鐵印在他心上。

“小晚！”代父的聲音都在發(fā)顫，他幾步?jīng)_過去，一把將女兒摟進(jìn)懷里，動作又急又輕，生怕碰疼了她。

他盯著那道清晰的巴掌印，指節(jié)因?yàn)橛昧o而泛白，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心疼像密密麻麻的針，扎得他五臟六腑都在抽痛。

他抬起手，指尖在離女兒臉頰還有寸許的地方停住了——那皮膚紅得發(fā)亮，顯然是受了重打，他想摸摸看有多燙，又怕稍一觸碰就會讓女兒更疼，那只手僵在半空，最后只能無力地垂下，眼眶瞬間紅透了。

“周明宇，”代父的聲音低沉得像含著冰，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你給我等著。”

“我自個兒養(yǎng)大的閨女，從出生到現(xiàn)在，別說打了，就連重話都舍不得多說一句，手指頭都沒碰過她一根！”

他抬手抹了把眼角，指腹蹭過的地方瞬間紅了一片，再開口時，聲音里的顫抖混著咬牙切齒的狠勁：“嫁進(jìn)你們周家，不說過多好的日子，但也不是讓你們這么作踐、這么動手打的！周明宇，你今天敢動她一手指頭，這事就沒完——絕對沒完！”

代母拿著掃把打了好一陣，手臂酸得抬不起來，才氣喘吁吁地停了手。

她扔開掃把，快步走到代晚另一邊，拉過女兒手緊緊攥著，另一只手顫抖著去給代晚抹眼淚，指尖觸到女兒滾燙的臉頰時，又猛地縮回來，眼圈紅得像要滴血：“我的閨女兒啊……這叫什么事啊……”

周明宇被打得后背生疼，卻連躲都不敢躲，看著眼前怒目圓睜的代父、心疼落淚的代母，還有始終低著頭、渾身發(fā)顫的代晚，嚇得魂都快沒了。

他腿一軟，差點(diǎn)跪在地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爸，媽……不是的，你們聽我解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剛才是氣糊涂了，腦子一熱就……就失手了……”

他往前挪了兩步，想去拉代晚的衣角，又被代父冷冷的眼神逼退，只能急得直跺腳：“小晚，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當(dāng)時……我當(dāng)時就是被沖昏了頭，我怎么可能真的想打你啊……”

他抬手想去扇自己耳光，又怕動作太大更惹惱了代家父母，手懸在半空，臉色慘白如紙，“我錯了，小晚，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就這一次……”

周母見狀，也急急忙忙湊過來幫腔，聲音里帶著討好的顫音：“親家，親家母，你們消消氣，可別往心里去啊！明宇他真不是有意的，這孩子就是被豬油蒙了心，一時犯渾了！”

臉上堆著不自然的笑：“你看看他這后悔的樣，就知道心里有多懊惱了。小兩口過日子，哪有舌頭不碰牙的？拌兩句嘴、失手打了一下，也是常有的事，千萬別往深了想……”

見代家父母臉色絲毫未緩，周母又往代晚身邊湊了湊，想去拉她的手，卻被代晚嫌惡地避開。

她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又趕緊補(bǔ)救：“小晚啊，你也別怪明宇，他就是個驢脾氣，上來那股勁自己都控制不住，過后比誰都悔。你看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原諒他這一回吧？”

她嘴里絮絮叨叨地解釋著，眼神卻飄忽不定，心里頭既怕把事情鬧大不好收場，又舍不得兒子真受了委屈，那和稀泥的模樣，反倒更讓人瞧著窩火。

周母嘴里一邊不迭地說著“是我們不對”“明宇太沖動了”，那賠笑的臉上堆著刻意的歉意，可心里頭卻壓根沒把這事兒當(dāng)多大分量。

在她看來，小兩口過日子哪有不磕磕絆絆的？床頭打架床尾和，動手推搡兩下、失手甩個巴掌，實(shí)在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不過是今天趕巧了，被親家撞了個正著，才顯得格外扎眼罷了。

她暗自琢磨著，等親家這股火氣過去了，讓周明宇好好跟代晚認(rèn)個錯，多哄兩句，這事也就翻篇了。代晚那性子，看著厲害，其實(shí)最是心軟，更何況倆人孩子都有了，做媽的哪能真為這點(diǎn)事就鬧得雞飛狗跳？

“為了孩子也得忍忍啊。”周母心里這么嘀咕著，眼神掃過一旁沉默的代晚，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篤定。

在她眼里，女人結(jié)了婚、生了娃，這輩子就跟這家人綁在了一起，再大的委屈，最后也得為了孩子咽下去。

反正日子還得照樣過，過兩天這陣風(fēng)過去，家里該咋地還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