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神臺中那把手中劍似乎排除了周圍的迷路,徑直往前。
雖然越往深處走,其殺意便愈發濃烈。
不過,陳洛的那把小劍對這些殺意毫不放過,吞噬一切,并且陳洛有劍氣護體,可以肆無忌憚的在這走動。
終于來到那道斷崖。
陳洛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血氣,方才問心局之時的血色明月,殺力沖天,想必是借助了當初三萬甲士皆死盡的沖天殺氣。
怪不得平遙鎮多出殺伐之才,不論是公子哥還是小乞兒,其性子似有似無的都有其中的影響。
饒是陳洛也有些震撼,三萬甲士被一個人鎮殺在此,這是如何的慘絕人寰。
陸畔謹慎的遞出一道劍氣進入其中,不過卻是如石沉大海,不見來音。
陸畔對著陳洛搖了搖頭,這其中的殺意在這多少年來,已經豢養的如勢沖天。
劍氣雖然凜冽,但是卻經不住無數血氣層層磨滅。
可見得斷崖之深。
不過陳洛倒是不怎么在意,三百年里什么龍潭虎穴沒碰到過,他這條命,區區血氣還收不走。
隨后陳洛緩緩踏入那斷崖之上,每走一步都有幾道鼓蕩的氣血,讓人痛苦。
陸畔臉色一沉,揮出一道青色劍氣,斬開氣血勾連。
“這血氣有問題,不只是簡單的影響人之心智,我感覺其中可能還有某種對付那位劍修的神兵埋葬其中。”
陳洛往下一望,頓時一愣。
斷崖之下,尸體橫陳,斷刃殘旗,鐵騎橫尸,死氣彌漫。
無數北莽制式的兵器皆染著血液,倒掛著。
血肉之軀已然被歲月磨滅,留下的三萬具骷髏。
殘肢斷臂隨意丟棄,森然白骨,駭人。
陸畔眼神平靜,似乎這種局面見多不怪。
“自古有帝王一怒浮尸萬里,仙人降世,對這些人而言的確是應有的宿命。”
陳洛搖了搖頭,他是從平常人家而來,自然也是平常人。
曾經景國立國之戰,雖然那是他年齡尚小可整個鎮子的不是充當民夫,就是被人割下頭顱或是左耳,用來邀功,那場景人間煉獄都不算過分。
如果不是道觀之上,和某位仙人的關系頗深,恐怕陳洛也逃不了。
“大道不應如此,視人命如芻狗,只是天不是我。”
“當然了,我若蜉蝣,你若青天,青天怎知蜉蝣苦,蜉蝣怎知青天難。”
“我不怪你。”
陸畔沒有反駁,他二人本就不是一個世界走來的,不多言便是最好的答案。
此刻的山間那邊,眾人眼色一凜,紛紛消失在茫茫長空之中。
轉身來到一處廣袤平原。
這處平原之上,長空未掛朝陽和明月,一眼望不到頭,萬分肥沃,卻毫無生靈。
幾人萬分嚴肅的起身,緩緩來到一處河流旁邊。
紛紛躬身而道。
“儒廟第八座,龍象,孫卿。”
“劍修,陳流。”
“中土術法第一族,陳氏掌門人,陳山峰。”
“莫常。”
“禪宗,普海。”
“白玉京,玄微子。”
唯有那陸篪和那位說書人不曾直言,不過還是躬身以表敬意。
河岸對面走出來一位老人,一位道童,還有一位佛。
道童身上背著一副竹筐,臉龐清秀,很是可愛。
陳流眼神滿是平靜,因為曾經還有一個位子,是留給他的尊師,劍道首魁。
道童嗓音清澈道:“長生道出,這一次想必是氣運附身,天道也要為之退讓。”
老人慢悠悠的走到那河流之中,舀來一瓢清水灑在臉上。
“長生一事,萬年來隕落多少強者,雖然過了問心一道,可往后多少苦難,區區三百年的醞釀,哪里能撐得下去?”
河岸對面的十四境儒生沉聲道:“學生從那褪去之地,隱約感受到了,光陰長河的無上氣息,其雄渾之力,已經不落學生。”
那位佛陀雙手合十,眼神微閉。
“多少布局,且上臺面。”
道童猶豫一瞬,而后又道:“善。”
至圣先師無言。
另一邊的斷崖之下。
陳洛謹小慎微的掠過這些白骨,陸畔也在一旁道道劍氣橫掃一遍,曾經總有幾個變態興趣的老怪物,喜歡在人體內圈養劍氣,劍氣逐步吞并血肉筋骨,神魂神臺,只需要把尸體隨意丟棄在哪里,便可布置一道簡易卻戰力絕佳的劍陣。
以人之身軀為陣眼,這些劍氣隱約會帶有怨氣,殺力會更強,雖然有損天道,天譴落下,此生不得更進一步。
不過那些老鬼們本身就無晉升希望,不如換來一個趣味。
陳洛很少放心的以小劍探查周圍,或許小劍還真曾認那劍修為主,悲哀之氣甚至影響了陳洛。
峽谷之盡,仿佛萬物燼滅,只有那五座依舊站立的尸體,別無他樣。
那五座尸體蠻有血性,應該已知此行必死無疑,便心有所感,縱然是劍氣對著自己的心肝脾臟還有筋骨根底,一層一層的攪碎,還是承受著如此莫大的痛苦,人死身不倒。
雖然是北莽將軍,不過陳洛還是心生敬意。
只不過這一行來,陳洛有些疑惑,傳說中的八十一位仙人,還有那位至強劍修怎么沒影?
隨著陳洛一步踏出,仿佛天地都在變色,那些尸山血海里面竟然走出了幾位神魂,愈來愈多,愈演愈烈。
竟又重現了當初那場曠日戰爭。
陸畔迅速的遞出本命小劍,想要破開這玄妙陣法,卻是徒勞。
那一間詭秘的暗室里,大門打開,故作在里面的修士猛然笑了起來,一道聲音漸漸傳出來:“終于來了。”
隨著陳洛又是一步而來,仿佛此刻,他們二人站在了平遙鎮上。
只不過分道揚鑣,此刻的陳洛現在一處木屋之前,那是一間極為平凡的木屋,頗為老舊。
“少年兒郎,老夫請你觀道一場,如何?”
陳洛的心底突然出現了這道聲響。
那聲音磅礴有力,穿透周圍,一切塵世的嘈雜。
陳洛無言,心里默道:“好。”
陳洛的身子骨逐漸放空,整個人宛若飄在了半空中。
眼神投入塵世,無數行人人來人往。
不知世人為何忙,只見人間忙如火,忙者不為生,為身忙卻可。
陳洛似乎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在那個塵世里,拜師學藝,拜在了那位名叫陸篪的老爺子,還有那位面色極和善的教書人。
似乎很多事是很美好的。
陳洛面色平靜的望著一切,徒然,心中徒增了一股殺意。
黃金眸子掃過一切,死死地盯著那道孩子的身影,平靜卻尤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