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城。
北境最繁華的地方。
一對蒼顏白發的老人漫無目的地閑逛,最終停在了最華麗的一處酒樓前。
伯倫樓。
酒樓極盡奢華,雕梁畫棟,連伺候的小廝都是錦衣華服,看見走進來的兩人皺起了眉。
李青陽和湘蓮一副行將就木的蒼老模樣,又穿著礦上的粗布衣服,沒出聲趕人已經算是酒樓管理得當了。
湘蓮不以為意,隨手丟了一袋仙石過去,姿勢瀟灑極了。
“二位,樓上請。”
伙計的態度立馬恭謹起來,哈腰拱手,只是眼底卻帶著一絲憐憫。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對修為不濟的老夫妻最后的破罐子破摔罷了,幾百年來見得多了。
樓梯白玉雕成,如同云朵般潔白,沿著樓體螺旋而上,其間暗藏小小的法陣,霧氣氤氳,襯得整座伯倫樓神秘又氣派。
在伙計的帶領下,兩人來到頂層,眼前風光又是為之一變。
碧水長天,讓人頓感心神開闊,而另一邊則是將整座白云城的繁華熱鬧盡收眼底。
湘蓮兩眼放光,生出無限贊嘆。
伙計微微低頭,掩飾住了眼角的笑意。
李青陽卻有些不以為然。
仙家盛景,在于名山大川的洞天福地,在于奪天地造化的玄妙。
若論市井的繁華,就算前世的小縣城都要比這強多了。
湘蓮甩了甩滿是污垢的袖子,豪橫的連點三十二道菜,每一道都至少抵得上李青陽半年的收入。
她的言談舉止一板一眼,更像是話本里走出來的人物,配上她的打扮給人的感覺卻是說不出的別扭。
李青陽暗自好笑,不禁想起前世一個有趣的提問。
第一次去酒吧,怎么裝作經常去的樣子?
坐在以棲山暖玉雕成的八仙桌前,湘蓮顯得很雀躍,露出與年齡和實力不相符的天真,對著一桌子佳肴評頭論足。
“這雞三頭六翅,是尚付吧。”
“綠葉白莖,味薄辛辣,是麥門冬無疑。”
“這是...文鰩魚?書上說它生于紅塵天的西海,游經觀水后便背生雙翅,繼而向東海飛去,若能抵達東海南端的溫湖里,便能孕育靈智。”
......
李青陽不禁暗自咋舌,不愧是看了幾千年書的人,知識量何其驚人,簡直是仙界活百科。
飲了口仙酒,一股灼熱的暖流流入丹田,舒服得他差點放聲長嘯。
這慶云春果然不凡,仙氣濃郁的幾乎堪比靈藥,和礦場的藥酒不可同日而語,只是味道上總感覺少了點神韻。
仙人飲食,其實也是為了修煉。
上古之時,那些天材地寶都是被直接服用,最多煉成丹藥。
直到有位修為通天的大能,研制出了一系列烹飪手法,將這些天材地寶巧妙的處理結合,不僅能增長修為,還兼具美味。
此后烹飪之道便開始廣為流傳。
酒過三巡,李青陽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不是說回什么六欲天么,來這酒樓做什么?”
換來一個大大的白眼:“你以為六欲天是你家后院呢,想去就去。”
天之盡頭,有無邊之水,名曰忘川。
想要橫渡諸天,必須等到每月十五云鯨出沒之時,以龍涎為引,乘鯨而去。
否則任你修為通天也休想通過。
這是中間五重天的橫渡之法。
至高天為仙界主宰,需受到邀請才能進入,由云中君放下接引渡船,方可直入云端。
而黃泉天為死后魂歸之所,在歸墟之下,有去無回。
一番解釋,聽得李青陽直搖頭。
沒用的知識又增加了。
“而且,你知道六欲天是什么樣的所在么?”湘蓮嘴角勾起詭異的冷笑:“仙界有這樣一句話,黃泉天只是死后靈魂安息之所,六欲天才是真正的地獄。”
“靠,那我們去那里干嘛?”
“你以為我想?”湘蓮一挑眉,卻懶得解釋原因:“帶著你這個拖油瓶,去哪都不方便。”
雖然心里一萬個不愿意,但兩人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安危被綁在了一起,在狠狠數落了李青陽一通后,湘蓮還是耐著性子說起了自己的打算。
“六欲天情況特殊,進出都要受到盤查,你還需要弄個身份。”
說著,拿出一塊玉牌扔在了桌上。
李青陽拿起來細細觀摩,只見上面寫著司命殿緹騎幾個大字,周邊是玄妙的祥云圖案,入手生溫,縱然他眼界有限,也看得出不是凡品。
“這是...”
“至高天主宰仙界,而這諸天通行就要受到司命殿的管轄。”湘蓮摩挲著玉牌的背面:“你可莫要小看了這塊玉牌,有了它不僅可以諸天通行無阻,里面還暗藏精妙的道紋,一旦受到攻擊損毀,就會對攻擊者神魂留下無法消除的烙印,到時候就算你是仙王級別的大能也難逃司命殿的制裁。”
“那仙帝呢?”
湘蓮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懶得搭理他的抬杠行為。
李青陽卻是想到了別的事情:“至高天當真如此強大,能管仙界一切事務?那礦場的事...”
他本以為仙界和修真界一樣是弱肉強食的地方,從未想過竟有這樣超然的存在,瞬間又燃起了替趙老大他們伸冤的念頭。
湘蓮沉吟片刻,卻是搖了搖頭:“至高天掌管諸天,在意的只有關乎仙界存亡的大事...”
言下之意,幾萬人的生死,在仙界根本無足輕重。
仙界鐵律,至高天神圣不可侵犯,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緹騎,也代表著絕對的權威,凜然如神。
至于那些螻蟻,便只能說大道無情。
長舒了口氣,李青陽回過神來:“你剛才說的身份,就是想讓我也去當個什么司命殿緹騎?”
“我看你是中了蜃妖的毒,不然怎么總做這些不著調的美夢!”湘蓮的吐槽還是那么不留情面:“至高天遴選人才極為嚴苛,數以萬計的仙修擠破了腦袋就為了一個位子,就憑你?”
“那你還說?”
“緹騎就別想了,次一等的扈從倒是可以試一試。”
這怎么越聽越有種熟悉的感覺?
李青陽痛苦地捂著腦袋:“明白了,明白了,別說了,求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