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后排，江楚寧不敢多動，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膝蓋上。

被潑了酒的頭發(fā)即使在上車前擰過水，也在順著發(fā)絲往下滴著液體。

她怕弄臟昂貴的真皮座椅，不安地往外挪了挪，努力挨到靠邊的地方。

“剛才在宴會上，蔣競川和你說什么了？”坐在另一側(cè)的沈懷澤冷淡地開口。

他只是有些好奇。

到底蔣競川說了什么，能讓江楚寧臉色那么蒼白。

江楚寧睫羽一顫，覺得那話實在難以啟齒。

她低聲，訥訥地低頭抓著禮服一角，“沒說什么……”

見她這樣，沈懷澤也不屑再問，只是輕蔑地掃她一眼。

“你想嫁進蔣家？”

江楚寧怕沈懷澤誤會自己，像以前那樣對他死纏爛打，纏著不放，低著頭“嗯”了一聲。

睫羽密集地顫了顫，她終于鼓起勇氣，忐忑地開口。

“懷澤哥，從前是我不知廉恥，總是纏著你，現(xiàn)在我改了，我不會再纏著你了。我知道從前你就看不上我，現(xiàn)在的我就更看不上了，所以如果有誰愿意娶我……我是會嫁的。”

她真的已經(jīng)改了。

從前的癡心妄念，在這三年間的午夜夢回里，讓她受盡了懊悔的苦楚，每每想到都讓她難堪到痛恨自己。

所以，如果能盡快結(jié)婚嫁人，她也算是有了新的生活。

可以忘掉他，重新開始。

若是不能順利嫁進蔣家，宋家勢必不會多留她。

聞言，沈懷澤的眼底浮起譏嘲。

當(dāng)年，她可是在圈子里放話，說這輩子除了他以外誰也不嫁。

這事在圈子里傳得沸沸揚揚。

后來，他沉著臉找她時，傲慢的姑娘沒有眼力勁地問他。

“消息傳得這么快呀？懷澤，看來你不娶我很難收場！”

想到此，沈懷澤沒有再理會她，冷冷地望向窗外。

察覺到他的視線不再看過來，江楚寧才慢慢安心，但仍然沒有放松警惕，手指絞著禮服的裙角。

其實她寧愿自己走到天黑，也不想與他坐在同一輛車?yán)铩?

她是真的怕了。

當(dāng)年她被沈懷澤關(guān)在地下室的那七天，現(xiàn)在還歷歷在目。

她不想再體驗一次。

而且她也從那時候知道……

他從來沒有喜歡過她，并且厭憎她入骨。

路程仿佛有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

到了宋家后，江楚寧下了車。

“懷澤哥，謝謝你送我回來。”

江楚寧沖著車窗，規(guī)規(guī)矩矩地鞠躬道謝。

沈懷澤看到她這幅模樣就覺得刺眼，眼前這個失去滿身傲骨和尊嚴(yán)的女人，和他記憶里那個張揚明艷的天之嬌女無法重合。

一開始，他以為她是裝的，可經(jīng)過他的觀察，才發(fā)現(xiàn)她是真的變了個人。

今天宴會里，他看著她被人抓著頭發(fā)撞到神志不清，嘴里機械模糊里求饒，道歉。

那份軟弱和卑微，是裝不出來的。

或許，在鄉(xiāng)下三年的日子里，她過得很不好。

可就算她過得再怎么不好，至少她還能活著，但婉瑩呢？婉瑩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二十五歲，她死時眼睛都沒有閉上！

沈懷澤漠然地掃去心中所有的懷疑。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

回到宋家，江楚寧接到醫(yī)院的電話。

“江小姐，您母親拒絕配合我們的透析治療，提出想要出院。”

江楚寧張了張嘴，聲音艱澀。

“……不要讓她出院，我會盡快湊齊醫(yī)藥費的……還有，如果有合適的腎源，請您一定要通知我。”

“江小姐，明明您的配型與您母親的合適，為什么不能為她移植一顆腎呢？現(xiàn)在全國的尿毒癥病人都在等合適的腎源，您……唉。”

醫(yī)生嘆了口氣，“醫(yī)藥費盡快湊齊吧，您已經(jīng)拖欠太久了。”

掛斷電話之后，江楚寧垂著頭。

片刻后，她開始換下禮服。

衣服褪去的瞬間，腹部左側(cè)一道猙獰的疤痕觸目。

猶如一條猙獰的蜈蚣，盤亙在她白皙如美玉的肌膚上。

換好衣服后，江楚寧打開手機開始找工作。

她一定要湊夠媽媽的醫(yī)藥費，無論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在三年里，媽媽是唯一給她些許溫暖的人。

……

京市最大的娛樂會所，藍尊夜總會。

“小江，VIP層包廂需要清理，你去收拾一下。”經(jīng)理在對講機里指派任務(wù)。

“收到。”

江楚寧身穿一身灰色清潔工服裝，拎著拖把和水桶，走向了SVIP包廂。

她敲了敲門，里面的女人打開門，不耐煩地抱怨。

“怎么才來？快點，里面滿地是酒。”

江楚寧應(yīng)聲，拎著拖把走進去。

而開門人，在看到江楚寧后，震驚得無以復(fù)加。

“這，你們快看看這是誰？宋家大小姐，居然做起了保潔阿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