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寧，你到底為什么要回來？”

沈懷澤不明白。

即使無法接受從千金大小姐變為普通人的落差，江楚寧也應該清楚，再回到宋家意味著什么。

還是說，為了重新成為宋家大小姐，她寧愿忍受這一切？

沈懷澤心中鈍痛瞬間轉為滔天的怒火。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起，江楚寧變成了這種唯利是圖的人？

又或者，從事始終，她都沒變過？

否則，三年前，她也不會為了一己之利，殘忍的殺害一條生命。

從生來，她的身上就流著卑賤之人的血液。

“懷澤哥哥……”

江楚寧的視線早就一片模糊。

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可對方的聲音，這輩子她都不會忘掉。

在那痛苦的三年里，午夜夢回間，她不知道夢到過這聲音多少次。

有時對方是在質問她——

問她為什么要撞死洛婉瑩？

有時對方又在安撫她——

說自己已經知道了真相，很快會來接她。

每次她從夢中醒來，都是淚流滿面。

漸漸地，那樣的夢她也沒再做了。

江楚寧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畏怯的收回自己求助的手。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她應該沒有弄臟懷澤哥哥的衣服吧。

懷澤哥哥那么討厭她，要是身上再染上她的血，恐怕會更厭惡她了。

將她躲閃的動作看在眼中，沈懷澤狠狠擰眉。

“值得嗎？”

沈懷澤深吸口氣，起身，看著趴在地上卑微如塵埃的人。

為了換取曾經的嬌貴的生活，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江楚寧緊了緊懷中的一摞錢，輕輕點頭。

隨即意識到沈懷澤可能不會注意到她的動作，才低聲的回答。

“值得的。”

只要能救媽媽，能脫離那個可怕的魔窟，做什么她都覺得是值得。

沈懷澤心中一陣窒息。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曾經那個張揚不羈，不將一切世俗放進眼里的女人。

此刻竟變成了這樣。

為了錢，可以輕易放下自己的傲骨和自尊。

沈懷澤已經在江楚寧的身上看不到一絲熟悉的身影。

她就像徹底變了個人。

——曾經那個笑容明艷的女人，早已在這世上消失了。

他憤怒的轉身離開。

“既然如此，那你就在這里等死吧。”

這是江楚寧自己的選擇。

他成全她。

腳步聲離開，重重的摔門聲響徹整個狹小的空間。

江楚寧身子條件反射的顫了顫。

等意識到沈懷澤已經離開，她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了下來。

長舒出一口氣。

她閉眼窩在地上，有些恍惚的眨眨眼。

——死嗎？

過去三年里，她不知道想過多少遍。

是媽媽給與的溫暖將她一次次從死亡的邊緣拉回。

現在，她只想治好媽媽的病，然后和媽媽好好生活。

想象著和媽媽未來的美好生活，身體上的痛好像也輕了許多。

江楚寧借著骨子里的那口氣，強撐著起身，摸索著離開。

酒吧外。

沈懷澤靠在車旁，腳邊已經落了一地的煙頭。

救護車閃爍的藍紅燈光在他清俊的臉上投下陰影，有種莫名的森冷。

沈懷澤沒有煙癮，只在平時煩悶的時候抽上一根。

可最近，他抽煙的頻率似乎有些高。

“沈總……”

助理擦著汗從酒吧里跑出來，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自包廂出來后，就渾身散發著可怕寒氣的人。

不過，想到那包廂中的一地血，他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里面的人到底發生了什么，才會出那么多的血。

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按照您的吩咐，我去找了酒吧的工作人員，讓他們為包廂里的人叫救護車。”

“可……”

沈懷澤熄滅指尖的香煙，淡漠抬眸，示意他繼續說。

助理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才鼓起勇氣開口。

“可包廂里沒人。”

沈懷澤動作微頓，清冷的雙眸看向二樓的方向。

輪廓分明的側臉隱在閃爍的燈光中，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走了嗎？

自己能走，那看來還死不了。

……

江楚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撐到醫院的。

她害怕會再碰到沈懷澤，引起對方的厭惡，所以摸索著走了酒吧的后門。

她的模樣實在是太嚇人，出租車司機不愿意載她。

好在她運氣不錯，路過的好心人在她昏迷前將送到了附近的醫院。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包扎好，視線也恢復了清明。

看著雪白的房頂，好一會兒她遲鈍的思緒才逐漸轉動，大腦也釋放出之前被她可以屏蔽的可怕記憶。

昨天晚上，林雙雙等人將她帶到了地下酒吧，進行那所謂的游戲。

她們換著花樣的虐打自己，甚至拔掉了她十只的指甲。

一開始她還能感受到疼痛，但后面她漸漸的麻木了，甚至覺得身體輕飄飄的，仿佛正在經歷痛苦的人不是自己。

時間都變得沒有了意義。

好在一切都撐過來了。

想到什么。

江楚寧猛然從床上坐起，視線慌張的在周圍搜尋，直到看在床上被滿是鮮血的衣服包裹著的五疊錢，高懸的心才緩緩放下。

“病人，你坐起來干什么，趕緊躺下！”

查房的醫生見她直直的坐著，趕緊呵止。

“不要命了嗎？”

江楚寧瑟縮了下，下意識的道歉。

“對不起。”

醫生看她這幅畏縮的姿態，神情不自覺的嚴肅了幾分。

“病人，你身上這些傷是怎么來的？需要幫你報警嗎？”

當了這么多年醫生，她各種各樣的傷都見過。

饒是如此，眼前這個病人依舊讓她震驚。

讓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外傷。

還有那掩藏在新傷之下的各種傷疤。

她簡直不敢想，對方都經歷了什么。

“不用！”

江楚寧一聽要報警，連忙搖頭。

眼底的恐慌更是抑制不住。

林雙雙惡魔般的威脅在耳畔響起，久久回蕩不絕。

“今晚的事，你要是敢報警，我就把你送進監獄。”

“你應該知道，三年前的車禍還沒過追訴期吧？”

“當年宋家護下了你，你說現在我告訴警方，你是三年前車禍的罪魁禍首的話，你會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