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默，

是楊家的家主。

上清鎮一帶有名的富戶，鎮子上茶葉和藥材生意都是他做的，這年頭，生意不過茶葉、藥材、餐飲和煤炭。

楊默出生于上清鎮，打小就和天師府有緣分，常去正一觀上香，家里墻上供奉的神像也是祖天師。

張靜清看他便問道：“楊家主怎么有空上山看我？”

楊家主的臉色皺縮了起來，好像是剛剛挨了鞭笞的囚犯，臉色蒼白，明明有凳子卻不坐，這是受到驚嚇過度。

“天師……可否隨我下山一趟。”

張懷義進門之后，便站在一旁，有師父在這里還輪不到他做主。

張靜清眉頭一動：“楊家主您要我下山做甚？”

“山下有個姓錢的一家全被殺了。”

楊家主唏噓說道：

“這年頭，為了幾個小錢，謀財害命倒也不稀奇，

要是人所為就罷了，不瞞您說我與那姓錢的相識，

只是他赤著身，瘋瘋癲癲從家里跑出來，好似失了神智，只怕是害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天師啊，這幾年我楊某人走南闖北，倒也聽說過不少怪事……就怕它順著盯上我楊家，所以我回來后，一刻也沒敢耽擱。”

“這一百塊銀元，算是我供給觀里的香火錢，今天還請天師能賣我楊某人一個薄面，不管成與不成，都另有五百塊善錢奉上，我楊某人也好買一個心安。”

不愧是走南闖北的商人。

楊家主這事辦得的確是上道。

天師府接受百姓布施饋贈，這沒什么。

張靜清一聽就知道是圈里的手段，上清鎮是龍虎山天師府的地盤，不容任何異人在這里作亂。

“懷義啊，既然人家來到咱們地盤，你和晉中代為師去會一會他。”

張懷義站了出來：“好，師父，可否容弟子一刻鐘。”

知道弟子在山上餓了幾日，張靜清點了點頭：“去吧，別讓楊家主久等。”

張懷義來到庖房，掌廚師兄在碗柜里留了飯菜，主要是準備給那些進入絕佳修持狀態，敲鐘了也不來吃飯的師兄弟。

比如自己。

張懷義囫圇吃了幾口，填飽肚子后，就再次來到正殿，也沒什么要帶的。

“楊家主，咱們走吧。”

楊家主看了看張懷義和田晉中，此疑片刻，想說的話卻沒說出口，只是輕嘆一聲：“唉，走吧……”

師父說代他去會一會，這是對自己實力的信任。

但是帶上晉中師兄，按師父那意思，在與之維師兄交手之前，我還不能暴露真正手段……張懷義很快想清楚師父用意。

能下山辦事，田晉中則頗為高興。

下山的路上，楊家主一路唉唉唉的，不自覺間嘆了許多口氣。

人情世故師父沒教，但是當弟子的不能不會，更何況是天師府的大善人。

張懷義抬起手，手指召喚出一縷金光道：“楊家主山里黑，您走路當心一點。”

看到這一縷金光。

楊家主眼睛亮起來，對眼前兩個小道士多了幾分恭敬，松了一口氣笑道：

“懷義小道爺不必耗費法力，我看得見看得見！”

田晉中還納悶，明明有正一觀和大上清宮，卻跑上山來找師父，

見師弟召喚金光才幡然明白過來，感情是不信任觀里師叔們的實力啊。

龍虎山消息閉塞。

要論消息靈通，莫過于走南闖北的商人，他們的小道消息比報紙還多，張懷義問道：“不知楊家主做什么買賣？”

見小道士方才暖心舉動，楊家主話匣子也打開了：

“唉，現在買賣不好做，

官路上有搶劫的土匪，就算交通便利，

如今軍閥割據，進了這家地盤要交稅，去了那家地盤又要繳稅，一句話就有可能人財兩空……”

“我做些藥材生意，還算好，你知道的，打仗嘛，總有個好歹。”

楊家主自幼跟著長輩，外出做買賣，閱人無數，看人的眼光很準，雖然天師說的很隱晦，也沒有夸贊過這個小道爺半句。

但恐怕，他才是這次的主力。

“不知懷義小道爺是哪兒人？”

張懷義說道：“荊楚宜城一個小村子，但我全家不幸遭劫，幸得師父收留才拜入龍虎山。”

楊家主輕嘆一口氣：“世道亂，懷義小道爺能有今日委實不容易。”

確實亂。

在這混亂的世道，人的本性就暴露出來，惡的一面被無限放大，壓根就不會有人來管，也更加助長了異人這種行為，如白鸮梁挺。

梁挺不過也是眾多異人中出名的一個。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

但張懷義和田晉中經常走這條路，難走的路段兩人攙扶一把，不到一個時辰就來到上清鎮。

跟著楊家主來到楊家。

周圍商鋪墻體脫落，唯獨楊家宅子，連柱子上的漆都是新刷的，進了門，楊家主便吩咐道：“快來人，給兩位小道爺奉茶。”

下人面色復雜，好像是有什么難言之隱，面對老爺的叱喝也無動于衷，好像是有什么東西鎮得他們不敢動彈。

楊家主走過去正準備訓斥，卻下人拉進一間廂房中，片刻工夫后才出來，笑道：

“有勞兩位小道爺走一趟，是楊某人多心了，按約定五百塊善錢奉上。”說著拿出好幾條銀元。

田晉中剛想說什么。

張懷義卻說道：“既然楊家主已心安，我們就先回山門了。”接過五百塊善錢，天師府敕書閣遭火災至今沒有修繕，沒理由不要。

等出了楊家，來到街上。

田晉中道：“師弟啊，師父叫咱們來會一會，可不是來看看的意思，是叫我們將那人除掉。”

“誰說就一定要走正門。”張懷義道。

田晉中恍然大悟，可想到是這種偷雞摸狗的手段，便道：“懷義啊，楊家主給咱們布施這么多善錢，偷偷翻進楊家，會不會不地道？”

畢竟還穿著道袍呢，不能敗壞天師府的名聲。

如今這混亂世道，按說像他們這樣的人不會過得太差，為何沒人出來作亂，便是因為道統門規束縛。

張懷義搖了搖頭道：

“咱們翻進楊家是不地道，師兄也看出來楊家主有所顧忌，肯定是忌憚什么，

況且師父叫咱們下山，根本目的并不是幫楊家主，而是維護我們天師府在圈里的名聲啊師兄！

這是咱們天師府的地盤，誰都不能來這里撒野！

大不了，事情解決之后，咱們給楊家主賠個不是。”

田晉中這么一聽，心里頓時好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