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哥也有難處，說把貨款要回來，就給咱們。就因為這，跟嫂子都鬧幾次架了。”

“鬧架？不會給不了我們吧？我去年就跟你說要蓋房子，你看這借出去的錢想要回來跟借錢一樣難。”漢子的情緒似乎找到了出口。

“那可是我親哥，我為什么不能借？我跟你結婚的時侯，連個彩禮都沒有要，又沒說不還，緩幾天怎么了？你還......”女人一說到借錢這事，就開始耿耿于懷。

“我說什么了？年初我跟你哥也說過我們要蓋房，我只是說家里沒錢了，你說那怎么辦？錢都在你手里。你說給彩禮，當年我還提議給岳父岳母兩萬塊錢，算個心意，你自已又不肯。說給了也是貼給你哥他們。”

“我父母偏心我哥，重男輕女。我就不想給她。等她不重男輕女的時侯，我再給。”女人一想到娘家，似乎也一肚子氣。

“重男輕女這一輩子還能改的天嗎？”男人氣樂了。

“怎么還在這吵吵？還不干正事去。一天到晚的，是事兒一件都拎不起來。沒用的玩意兒。”

聽了這話，壯漢臉上的笑停在空中焦急更甚。

只是低頭往巷子外走。

“爸，你怎么老是火氣這么大，不能好好說話嗎？”兒媳婦明顯對公爹一說話就冒火星的脾氣看不慣。

沖著越走越遠的男人背影喊道：“你開車慢點兒。”注意安全！這一句，被重新翻上來的怒氣淹沒在自已的口中。

因為巷子太窄，車子只能遠遠的停在巷外。

他小時侯，明明車子橫著走，在巷子里隨時都能調頭。

可是十年后，輪到他結婚生子了，筆直的巷道，牛二家突出一米，劉家侯家突出半米。別人家也跟著照樣學樣。

筆直的一條直巷子，生生變成了彎彎曲曲的曲線迷宮。

漢子微曲的背，讓肖雨想到了曾經的自已，和擁有同樣壞脾氣的父親。

肖雨實在看不上這個嗓門如炮筒子，說出來的話，像是橫著出來的劍一樣，只扎身邊最親近的人，像刺猬一樣的老頭兒。

肖雨沖到老頭兒身邊，揚起拳頭上下翻飛，可是打出去打在空氣上。

讓本來如蒸籠的空氣，又加了一把火。

老頭兒感覺頭上汗更多了，連著肚子上都開始冒汗。無名火不知道從哪里又竄出來。

燒得他在原地亂轉。

老頭兒看到一個尖嘴猴腮的漢子，坐在蔭涼地里喝水，喝完水，并沒有接著干活，而是又跑去水龍頭洗臉，老頭兒的火氣終于找到了出口。

”你們不要磨洋工，這活包工期的，到時間完不成，就得按你我們說的工錢打折。這事說好了的。你們反悔都不來及。”

“您老人家別發火，每天的活都是按照工期進行的，沒有誤工。你放心，五個月后準保房子方方正正的建好了。”

原來老漢早年間，拉過貨也建過房，雖然懂行，只是心太急，看著這個抹灰的做的不好，再看那個攪拌混凝土的手腳不利落。

砌墻的那個看起來是手腳更慢。

“你這干的是什么活？”老頭兒的話從鼻子里橫出來，一邊說一邊搶過砌墻的手中的家伙事兒，剛砌了幾個磚，汗順著胡子眉毛一起流，眼晴都跟著花了。

老頭兒只好放下手里的活，抹著頭上的汗珠默默的走開。

“休息歸休息，進程可不能慢。‘臨走老爺子丟出一句。

“放心吧，老爺子，一切都按您說的來。”領班見老人往外走，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接聲回答。

因為巷道的原因，小轎車都進不來，貨車就更沒辦法靠近。

院子雖大，一半用來堆放建筑用材。

什么東西想進來，只好用小推車一車一車的往院里拉。

而這個活計通常都由小工來做。

送完貨，領著司機載著一車沙子回來的中年漢子，滿身的疲憊。

建房期間在父母家暫住，回來本想回家休息一會兒。

看到來接車的竟是那個精瘦老頭兒。

沙子一鏟一鏟的往車里丟。眼看車滿了。

老漢的腰也塌下去了。

看著老頭兒費力的拉著車子往前趕，壯漢的心又一次軟了。

剛邁腿想回家的腳，又拉回來，趕上了盡力拉車的老漢。

低頭努著勁兒一直拉車的老漢，突然覺得肩上的重量輕了許多。

“小哥，像你這樣的雇主，真是少見呀。你這人一看就心善。”

“您老人家多大年紀了？這么大年紀了還出來賺錢，您老人家也不容易。”

“我才58，干得動，我就是不想在家閑著，干習慣了閑不住。孩子都不讓我出來再賣苦力了，我就是自已閑不住。”老漢怕漢子不相信似的，重復著是自已要出來賺錢，并不是兒子不孝順，讓人聽起來有點欲蓋彌章。

一趟，兩趟，不知倆人拉了多少趟。

“你看這家雇主，一看就是心善，看不得老人家干活。”

“對呀，老雇主就是一個火炭。這倆人看起來真不像一家人。”

“行了，別說了。”工頭趕緊打斷二人。

老爺子腆著肚子又回來視察工作。

“你怎么還干起小工了？誰給你開工資呢？快回去睡會去。一天到晚的拎不清。”老爺子看著兒子臉上的汗，雖然氣不打一處來，說到底還是心疼。

漢子一邊回應著一邊往外走。剛回到家，躺在床上，還沒伸開筋骨。

“大河向東流，天上的星星藏北斗喲......”電話鈴突然響起來。

“老板，你這次的酒不錯，我們店里賣光了，上次打電話說你會盡快送過來，啥時侯送來呀？我們鄰居要辦酒席，說要訂八箱。”

“我這會兒剛從外面回來，天怪熱的？酒啥時侯用？”

“婚禮就是明天，你今天送不來，就只好換別家的酒了唄。”

“您看現在兩點多，我四點給你送去，成不？”

“這樣吧，三點吧，你送來，我給人家送過去不是，人家辦酒席不在家辦，說是在鎮上的大酒店。”

“四點之前，我直接給送酒店不行嗎？您把地址發我一下。”中年漢子意識到這一是一個大單，趕緊抓緊，不能松手。

“這行，可千萬別誤了時間。咱們做生意的最在意的就是這個，對吧。”

掛了電話，男人訂了鬧鐘，側身似乎剛閉上眼，鬧鈴就響了。

男人一咕嚕爬起來，去倉庫提了酒，開著車就趕往目的地。

“老板，酒送到了，您看，錢咱們結一下吧。”

“人家這是婚禮，還能賒賬嗎？一會兒我把錢打給你。”

“老板，還有之前的貨款，一起給結一下，我現在在蓋房，真的有......”話沒說完，對方已經掛了電話。

想想卡里的余額，和將要付出的三成工款。

“怎么辦呢？”漢子不由得問出了口，可是他原本永遠不主動朝客戶張嘴的，到了月底，大多數客戶也都如約結貨款。

可是總有幾家只叫貨不給錢。

翻看賬本，沒給貨款的如果付清，也能湊夠三成工款。

于是一邊播打電話，一邊做心里建設。

“老板，能不能先把前面的貨款結一下，我最近在蓋房，手頭的資金有點兒......”

“我這兒有顧客，以后再說。”這個還算客氣，有的話沒聽完直接就掛了電話。

不行，我就上門，憑什么欠賬不還呢？大家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