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要讓我問他那個問題?問他喜不喜歡這里什么的?”
這是宋驍存疑很久的地方,作為一個講究效率的人,她一向極為注重理性,無法理解父親為什么要特意交代自己問出這個問題。
所以宋驍在問詢余符的時候,相當急切的想從他的回答中揣摩出父親的一絲深意。
實際上,宋驍一直摸不清父親的想法,他站的太高了,看到的東西也比自己深遠太多。
宋唐從窗外收回了目光,把自己對于兒子的歉疚跟懷念一并藏在了心底,臉上又恢復了平常的祥和寧靜。
他看得出來女兒很想跟上自己的思維,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依靠努力就能做到的,更多的是時光給予人的經驗。
“那孩子,是個實體。”
宋驍聞言瞳孔一震,眼底里陡然冒出兇厲的敵意。
宋陽就是被這些入侵到物質界的外來物害死的,她不得不對這些東西抱有十二萬分的警惕。
“別緊張...”宋唐輕輕地把自己的手蓋在女兒的手背上,以示安撫。“他跟其他實體不一樣,他對人類沒有敵意。而且,他認為自己就是個人類。”
這個突如其來的真相讓宋驍很難接受,自己弟弟最好的朋友,跟殺了他的東西是同類。
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所以我才讓你問他那些問題,你知道這意義有多大嗎?只要這孩子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歸屬感,只要他認同自己人類的身份,認同自己東洲國民的身份。那么....”
宋唐再度望向了窗外,目光似乎穿越了目力所及的一切,落在了遙遠的國境線上。
“那么,在未來可能會發生的那場戰爭中,我們將擁有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神明。”
宋驍忽然像是被抽走了骨頭,癱在座椅上。她也是軍人,所以她知道父親在擔心什么,也知道余符存在的意義。
實體之于人類,幾乎是神明般的存在,但東洲人從不賦予任何神明凌駕于人之上的絕對權威,他們只相信自己。
所以即便有神明,這個神明也只能是東洲人。
“孩子,要多想一點,要想的遠一些。戰爭從未離我們而去,它無時無刻不在發生。”
熱核武器的誕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賦予了人類前所未有的和平。
仰賴熱核武器所建立起來的威懾系統,把人類文明的末日推到了無限遠的地方。但核武器本身的存在,又讓末日看起來是那么的近在咫尺。
但現在的戰爭形態已經因為實體的存在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作為軍人,他們必須預見并適應這種變化。
“不過那孩子不愿意來總裝是我沒想到的,不過咱們也不能放棄對他的照顧。”
宋驍點頭,表示同意父親的看法。
統戰工作很重要,要讓余符產生對這片土地的認同感,就必須讓他有所熱愛。
不過宋驍一向不太看好巨神,在她眼里,那只不過是一個用來協調各單位的掮客角色,一個中轉站而已。
在某些事情上,巨神甚至沒有自己的獨立決策權。
“巨神成立的初衷,本來就是個試驗性的單位,連人都是找其他單位借的。你們總裝、軍方、科院、情報署、就連當地的調查廳都調了人。當時那幫老家伙都吵翻天了,都是自己辛苦養大的,轉眼就得送人,沒人愿意。”
宋唐伸著手指頭,一個一個的數著究竟拆了多少東墻才補上了巨神這面西墻。
“為什么要這樣?”
宋驍是個效率至上的人,就連情商都是為了應付某些傻波一拖自己后腿才練出來的,自然不愿意理解這一舉動的厚黑。
“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讓他們相互打架,最后選一個拳頭最大的出來,剩下幾個虎視眈眈的。既能防止有人一家獨大,又能把所有勢力都綁上一艘船,這不好嗎?”
好是好,就是太內耗了些。宋驍心里想著,要是自己當了一把手,整合巨神最多也就一個月的時間。
宋唐看出了女兒的不屑,微微一笑,有些挑釁的說出了一個名字。
“孫瑤也在巨神。”
“誰?”宋驍柳眉一豎,臉上流露出些許的厭煩。
“你在連隊的時候,各項比武都是第一,唯獨格斗輸給了孫瑤,你難道會忘?”
宋驍當然忘不了,她只是不想想起這個贏了一項就跑過來跟自己炫耀的死丫頭。
“陽陽出事的時候孫瑤也在,她為你弟弟丟了一只手。”宋唐心里對孫瑤還是有些感激的,雖然那時候孫瑤并不知道宋陽就是宋驍的弟弟。“所以我用你的名義,送了她一條胳膊。”
“她才不會謝謝我。”
說罷,宋驍仰頭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上了眼。
青藤大學,男生宿舍,6層。
“你昨天怎么不告訴我,這里面還有那個劉堂堂的事?”
聽著孫瑤在電話里的訓斥,余符十分窩火,心想人家都打上門來了,難道我忍氣吞聲?
“你也應該知道,分公司成立的時候,各個部門都是臨時從其他單位抽調的。所以你的身份也就不存在保密一說,劉滿志應該已經知道是你把他兒子搞成這樣了。”
“那他還能明目張膽的打擊報復?”
“應該不至于,但是惡心惡心你總是做得到的。但是下次再有這種事情,一定要告訴我,我去處理總好過你去得罪他們。”
“我昨天打電話找你的時候,是你跟我說沒有支援。”
“.....”
不過余符還是有些感動的,心想我果然沒看錯人,孫隊長還是把我當自己人的。
孫瑤又簡單交代了幾句,提醒余符還是要小心一些。雖然對方大概率不會明目張膽的對付余符,但是劉滿志畢竟是青藤調查廳的副廳長,跟一些非法持有者組成的組織也打過交道。
明著不動手,不保證暗中不會對付余符。
掛斷電話之后,余符在宿舍稍稍休息了一下。身上的西裝短時間內是脫不掉了,畢竟關鍵時刻還能替自己擋擋子彈。
昨晚就是吃了沒穿西裝的虧,要不還能跟劉堂堂正面剛一剛。
想起劉堂堂,余符的眼底又浮現出了些許的殺機。兒子犯了錯,當老子的不跟我登門道歉,還想跟我來陰的。
一念及此,余符又撓頭了。
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啊,怎么對付才好呢?
唉,來一招引蛇出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