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差姐姐宋驍三言兩語就布置好了運送那罐涂料的計劃,效率極高。
雖然是第一次來青藤大學,但宋曉顯然已經把青藤大學的環境跟建筑分布摸了個一清二楚。
短短幾分鐘,余符就親眼看著青藤大學的制高點上陡然冒出來幾支黑洞洞的槍口,瞄準著任何可能出現威脅的地方。
就連參加哀悼活動的學生人群當中,也忽然冒出來幾個留著寸頭皮膚黝黑的精壯小伙,按著宋驍的指示很快就鉆進了宿舍樓。
果然還得是軍方,看著就比巨神有排面啊。
“如果你哪天不想在巨神待著了,來總裝,我給你留個位置。”
面對宋驍的邀請,余符也沒拒絕也沒接受。畢竟想要利益最大化,就得當個好的墻頭草。
“我對科研事業的一腔熱忱是無法消磨的,只是公司的責任我也不能放下。”
余符開口畫餅,干脆哪邊也不得罪。
雖然總裝之于巨神,就等同于甲方爸爸,但畢竟還有自己持有者的身份在,待在巨神才是比較明智的選擇。
宋驍當然看穿了余符的小心思,但也沒拆穿,只是默默給余符貼上了一個滑頭的標簽。
實際上,宋驍作為宋陽的升級版,連人情世故方面都是碾壓宋陽的,不然也不能在遍地都是人精的京州市混的風生水起。
只是大多數時候,她的能力已經足夠支撐著她的傲氣,讓她不用去顧忌大部分人的臉面了。
“行,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可以找我。還有,以后有什么進度,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說話間,余符藏在宿舍床底下的那罐涂料就已經被運出來了,幾個精壯小伙圍成一圈,中間的那個則是負責捧著涂料。
“這玩意,這么重要嗎?”
“是鄭躍的成果,當然很重要。”
早早殺青的鄭老師,含金量還在不斷的上升啊。
余符在心里感嘆著,默默下定決心,要早日突破另外幾個修改項,爭取早日修改自己的智力水平,體驗一回科學家的偉大。
不過當下的要緊事,還是解決學校里的新生實體。
把涂料帶走之后,宋驍也沒多待,只是又囑咐了一遍余符,讓他不要辜負了宋唐的信任,也別辜負宋陽。
余符當然清楚這份責任的份量,無論是為了宋陽還是為了鄭躍,自己都會這件事繼續下去。
臨走之際,宋驍忽然轉身,用極為鄭重的語氣詢問余符。
“你喜歡這里嗎?”
“什么?”
余符不太明白宋驍在說些什么,被問的一頭霧水。
“你待的地方,你生活的地方,青藤大學,青藤市,巨神公司,還有整個東洲。”
宋驍的臉上難得流露出了一絲急切和緊張,似乎這個問題的答案相當重要。
于是余符開始認真思考。
自己并不是這個世界的土著,說實話對于這個世界也沒什么歸屬感。
雖然東洲跟自己原本的國家歷史文化都相當相似,但終究不是同一個地方,想讓自己由衷的產生認同跟歸屬,并不容易。
但歸根結底,余符還是在意這里的。
畢竟這里有自己的朋友,也受過不少人的照顧。
“談不上喜歡,但我很在意。”
似乎是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宋驍臉上的緊張稍稍減輕了,但她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
“宋陽很喜歡這里,我希望你也能喜歡這里。這個國家也好,這個世界也好。”
余符愣了愣,始終猜不透宋驍的真意。
宋驍認真的盯著余符看了幾秒,隨后轉身。
正午的日頭很大,但陽光卻沒幾分溫度。陽光穿過枝枝葉葉間的縫隙,灑在那個女人的肩膀上,斑駁流轉。
有那么一瞬間,余符在宋驍的背影中看到了宋陽的影子。
再見,我的兄弟。
余符朝著宋驍的背影揮手道別,也在心里跟宋陽道別。從此以后,他會連著宋陽的那份一起,認真過完這一生。
仿佛是感應到了余符的道別,宋驍也沒來由的停下了步子,伸手朝后揮了揮。
穿越過擁擠的人群,宋驍離開了青藤大學。
大門外,正有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停著。
車門是敞開的,白發的老人倚在門口,笑吟吟的看著宋驍。
“他怎么樣?”
“出乎意料,他昨天就已經完成了一個鄭老留下的項目。東西我已經讓人帶走了,晚上就能完成理論驗證。”
宋唐得意地笑了笑,舒服的縮進自己的座椅上。
“他是個很聰明的孩子,我一眼就看得出來,跟宋陽一樣。”
提到宋陽,宋驍的臉色變得有些黯淡。
“誰都可以提他的名字,唯獨你不行,你根本沒愛過他。”
宋唐有些訝異,沒想到一向聽話的女兒卻在今天質疑自己。
但他確實問心有愧,對于自己的兩個孩子,他要求的太高,而肯定的太少。從他們姐弟出生開始,他就用一種名為責任的枷鎖把他們的人生鎖住了。
可他們是他的孩子,他們必須為了這個國家活著。
于是宋唐飽經風霜的臉上少見的流露出了哀傷,但沒有后悔。
作為曾經的軍方高層,他將自己的一生都傾注在了自己熱愛的事業當中,把自己的女兒培養成了總裝最年輕的總工程師。
但作為父親,他從未問過兩個孩子究竟想過什么樣的人生。
“對不起。”
他低聲呢喃著,緩緩把臉轉向了窗外。
哀悼活動已經結束了,聚在一起的學生們已經散開了。有些回了宿舍,有些出了校門。于是視野里只剩下了學生們身上的黑與白。
他忽然想起小兒子考上青藤大學的那天,充滿希冀的把錄取通知書擺在自己面前,等著自己夸他。
但他終究沒有說出那句話,因為宋陽是他的兒子,他必須更加優秀。
“是我做錯了。”宋唐嘟囔著,語氣卑微,像個希望被原諒的孩子。
宋驍的身子微微一震,而后垂下了腦袋。
良久,宋驍摘下了眼鏡,揉了揉眼睛,然后重新戴上。
轉過臉,她替父親理了理亂了的白發。
“沒關系,因為我們是你的孩子。”
老人沒有說話,只是盯著窗外的那些學生們。
他們嬉笑打鬧,他們朝氣蓬勃,他們是這個國家的未來,他們是八九點鐘的太陽。
這一次,老人忘了自己是個軍人,他變回了父親。
他想起自己四十歲時的某個下午,才十歲的宋陽也是這樣從校門口走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