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香爐中青煙裊裊，溫顏妤身著赤金翟衣端坐在妝奩前。

銅鏡里映出的女子眉眼精致，朱唇微抿，鳳冠上的鳳紋在燭光下泛著冷光，卻掩不住她眼底的一絲怔忪。

“公主，該上轎了。”靈兒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小心翼翼地為她披上織金霞帔。

溫顏妤望著鏡中自己陌生的模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暗紋，那是今早慕淵派人送來的婚服，繡工繁復至極。

雕花木門“吱呀”開啟，帶著晨露氣息的風卷著滿地紅綢灌入殿內。

慕淵身著玄色親王吉服立在門前，眸光在觸及她身影的剎那微不可察地一頓。

“看來本王的王妃，今日格外動人?！彼彶缴锨?，聲音里帶著幾分平日少有的柔和。

溫顏妤垂眸避開他的視線，殿外突然傳來鐘鼓齊鳴之聲，葉清芷抱著小皇子出現在廊下。

孩子穿著簇新的明黃色錦袍，見到溫顏妤時咯咯笑出聲，伸手要她抱。

溫顏妤下意識地接過孩子，觸到他柔軟的小手時，心中忽然泛起一陣異樣的暖意。

葉清芷望著兩人，目光在溫顏妤的婚服上停留片刻，唇角勾起一抹復雜的笑意：“公主今日真美，倒讓我想起當年……”

她的話音突然被遠處的禮炮聲打斷，慕淵皺眉看向司儀官，后者立刻高聲唱喏：“吉時已到，請攝政王妃上轎！”

溫顏妤將小皇子交還葉清芷，轉身時，袖中一枚銀簪不慎滑落。

慕淵眼疾手快地接住，卻在觸到簪頭時微微一愣。

溫顏妤低頭鉆進喜轎，轎簾落下的瞬間，她透過縫隙看見葉清芷抱著小皇子站在花樹下，身影被陽光拉得老長，面上的神情看不真切。

隊伍浩浩蕩蕩穿過宣國都城，溫顏妤隔著轎簾聽著百姓們的議論聲。

“聽說攝政王妃是景國的和親公主，生得可真美！”

“可是這和親公主不是先帝的妃嬪……怎么又成了攝政王妃了？”

“這景國公主也是好手段，攀上了攝政王。”

……

溫顏妤攥緊手中的帕子，慕淵娶自己不過是為了向景國示威，同時堵住滿朝文武的悠悠之口。

忽然，轎身猛地顛簸了一下，溫顏妤掀開轎簾，只見慕淵不知何時已下馬，正牽著她的喜轎緩緩走過一座石橋。

他的背影挺得筆直，玄色吉服上的蟒紋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卻在她的目光落過時，微微側頭，眼角余光里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為何親自牽轎？”溫顏妤鬼使神差地開口，話一出口便有些后悔。

慕淵卻像是早就等著她問，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因為本王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攝政王妃，是本王親自迎進門的?！?

這句話讓溫顏妤心中一顫，他究竟是出于真心，還是僅僅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戲碼？

冊封大典在宣國太廟舉行，當溫顏妤跪在慕淵身側，聽著司禮官宣讀冊文。

“一叩首，謝天地祖宗……”

溫顏妤隨著慕淵俯身叩拜，發間的鳳冠墜飾輕晃，掃過他的手背。

她聽見他低聲說道：“從今日起，你我便是一體。”

這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剖開她心中最后一絲僥幸。

她忽然想起在景國冷宮的那些日子，自己曾經對著破鏡發誓，絕不做任人擺布的棋子。

可如今，她卻心甘情愿地走進了另一個更大的棋局，甚至還隱隱期待著，與執棋人并肩而坐。

冊封禮成，慕淵攜她登上攝政王府的高臺，接受百官朝賀。

溫顏妤望著臺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忽然在角落里看見了葉清芷的身影。

葉清芷今日穿著一身素白襦裙，目光直直地望著高臺上的慕淵，眼底翻涌著復雜情緒。

“看什么？”慕淵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溫顏妤收回目光，淡淡說道：“清芷姐姐似乎對王爺不同。”

慕淵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神色微怔，良久才緩緩開口：“當年若不是她，本王早已命喪。”

他的聲音里難得地帶著一絲柔軟，卻很快被冷硬取代：“不過如今，她只需要好好照顧小皇子即可?！?

溫顏妤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葉清芷于他，不過是恩人，是可以信任的下屬，卻永遠不可能是其他。

不知為何，這個認知讓她心中忽然涌起一絲微妙的輕松。

夜幕降臨，攝政王府內張燈結彩，喜宴上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溫顏妤以不勝酒力為由提前退席，獨自坐在婚房內，聽著遠處傳來的喧鬧聲，心中一片空茫。

房門被輕輕推開，慕淵帶著一身酒氣走進來，發冠歪斜，眼神卻異常清明。

“怕了？”他伸手替她卸下沉重的鳳冠，指尖劃過她泛紅的耳垂。

溫顏妤別開臉：“王爺喝醉了?！?

“本王從未如此清醒過?！蹦綔Y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抵在床榻邊。

“你以為本王娶你只是為了權勢？”

慕淵的氣息灼熱，帶著一絲清冽的沉木香，讓溫顏妤有些恍惚。

她忽然伸手環住他的腰，指尖觸到他腰上的玉佩，忽然想起了慕淵的往事。

“那是為何？”溫顏妤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慕淵眼神一暗，低頭吻住她的唇，這個吻帶著幾分霸道，幾分隱忍，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溫柔。

溫顏妤先是一愣，隨后閉上眼，任由自己沉淪在這復雜的情感中。

或許從今日起，她不再是那個任人欺凌的冷宮公主，也不再是一顆和親棋子。

而是攝政王妃，是這宣國除了他之外，最尊貴的女人。

而慕淵也并未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一直盯著她，看不出任何情緒。

溫顏妤望著慕淵，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柔和的光影，讓他平日冷峻的面容多了幾分煙火氣。

她忽然伸手替他整理歪斜的發冠，指尖劃過他烏黑的發絲，輕聲說道：“那以后，便請王爺多多指教?！?

慕淵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眸光中閃過一絲笑意。

這一晚，攝政王府的燭火一直亮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