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是最尖利的劍刃，余夕朵握著刀柄，直直的朝付司南心間刺去。

付司南臉色大變，俊朗的眉目沉了下來，按捺住心中的疑問與怒氣，強按住余夕朵的肩頭，“夕夕，你冷靜些，朵朵出事了我也很難過，放心她肯定會沒事的。我陪著你，你別一個人胡思亂想好不好？”

余夕朵掙不開他的桎梏，抬頭蔑然一笑，“我女兒當然不會有事！但是你，付司南，還有你們付家，就說不好了！”

這一次，付司南看明白了，她的眼底，分明是——恨！

她恨他！

付司南被這個認識驚了一跳，“夕夕，到底出什么事了？”

以他對余夕朵的了解，如果單是為了今晚長林秘境的一場誤會，她肯定不會鬧成這樣，還說出這樣決絕狠厲的話來。

他比誰都清楚，余夕朵看似張揚不羈，實則內心柔軟。以前，在明知付老爺子對不起自己的情況下，卻為了他一讓再讓。

“出什么事？這話，你不該問我！拿開你的手，我嫌臟！”余夕朵用了十成的力道，猛地甩開付司南。

付司南不察，胳膊關節處一陣酸麻，后退兩步勉強站穩。以前鬧著玩，余夕朵也對他用過這招，可從來不會狠厲決絕成這般。

她是——真的把他當仇人對待了。

這個認識，險些讓付司南喘不過氣來，還好他向來自制力強大。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夕夕，你……”

“不許叫我的名字，惡心！付司南，你給我聽清楚了，從今往后，我們再無瓜葛。等朵朵好起來后，我會帶她離開?！?

余夕朵厲聲打斷，這一刻，無數種聲音、畫面，一齊涌入她的腦子里。她似把過去重歷了一遍，有難過、失落、悲傷，也有雀躍、歡喜、怡然。

然而這些畫面最后卻融合為一個名字——付連城。

她欲除之而后快的仇人。

余夕朵冷笑一聲，她還真是傻。之前她剛回陌市時，付連城百般刁難她，甚至連朵朵也一并厭惡。與五年前對待她的態度，簡直是天壤之別。當時她竟天真的以為，這是因她身份落差帶來的改變。甚至，還懷抱著討好付連城的心思。

哼——現在想想，分明是付連城做賊心虛，害怕她回來后，翻出五年前的往事。

余夕朵的模樣太過陰沉滲人，付司南眉心一跳，顧不得發麻的手臂，再次上前。

斜面伸出一只手拽著余夕朵的胳膊后退兩步，“小余，我們該走了?！?

余夕朵看了安森一眼，“好。”

與付司南擦肩而過，沒有任何留戀。

付司南那只手一直僵滯在空中，眼睜睜的看著兩人消失在電梯拐角。呼吸急促了幾瞬，冥冥之中，他隱約察覺，自己似乎正在失去什么……

……

“南少，查到了，地址我已經發到你手機上?！?

付司南望著遠方濃如墨色的天，喉結上下滾動，“替朵朵聯系的醫生，來了嗎？”

“因為醫院的醫生暫時也說不清小小姐到底是什么病，我便召集了各方面的專家，打算集體會診?！?

付司南眉頭一皺，隔著玻璃，定定盯著病床上微微隆起的一小團。

余夕朵離開后，他并沒有急著追過去。

事為反常即有妖——他得盡快弄清楚余夕朵發怒的原因，才能對癥下藥。奈何現場唯一的知情者覃姐對他嗤之以鼻，把他的詢問當耳旁風。甚至連朵朵的病情，也不肯吐露半分。

他只能耐著性子催促李助理去查，短短時間內，李助理沒查出余夕朵暴走的原因，反倒是給他帶來另外一個勁爆消息。

安森剛讓人準備了一架直升機，并且定了國際航線。

直覺告訴他，余夕朵肯定也在飛機上。

朵朵生死未卜，他們這是要去哪里？會不會和朵朵的病情有關？

如果真是這樣，他必須得親自去一趟！

再次看了看朵朵，低聲對靳斯交代幾句，付司南飛車趕往李助理發給他的位置。

下高架時，視線無意中捕捉到路邊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聲急剎，付司南大步邁下車，聲音里不自覺染上了焦急，隔著好幾步的距離，大聲問道，“有沒有事？”

余夕朵站在人行道上，身旁停了兩輛追尾的車。

見到他，余夕朵面色一變，沒有理會。

安森從車后繞出來，衣著有些狼狽，但臉上神情依舊淡定，“車主同意私了，車也沒問題，走吧！”

“嗯，你還好嗎，要不我來開？”余夕朵說著，主動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

從頭到尾，她連看都沒看付司南一眼。安森并不知道他們兩之間發生了什么，但有一點他很清楚，余夕朵不是無理取鬧的人，更不是不懂大局的人。

如今朵朵危在旦夕，她絕不可能因為點滴小事與付司南翻臉。

安森不放心她的狀態，哪怕她一直表現得很淡定，忍不住溫聲提醒，“別逞強?！?

余夕朵勉強一笑，發動車子。付司南就站在車前幾步的地方，沉著臉不知在想什么。見著車燈閃爍，一動不動。

似無聲的僵持。

后面等不及的司機響起喇叭聲，安森捏著眉心，輕嘆一聲，“下去吧，我把車停到那邊等你?！?

余夕朵捏著方向盤，面無表情。安森還想再勸兩句，車身猛然往前沖去，身體慣性往后仰倒。

強燈中，付司南的臉越發清晰。他安靜的望著車的方向，沒做出任何閃躲的姿態。

饒是安森向來處變不驚，也一背的冷汗。

下意識張口，“快?！?

他的話卡在喉嚨里。

余夕朵已經踩下剎車，利落從車里跳出去，車門關得震天響，朝一旁的人行道大步而去，付司南跟在她后面。

安森目擊了下位置，如果剛才余夕朵再晚一秒鐘踩剎車，付司南這會兒該回醫院了。

把車靠在臨時停放點，安森從后視鏡里觀察兩人的情況。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手放在車門開關上，卻發現自己找不到前去帶走余夕朵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