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嬌沉默下來，歇了片刻，輕聲說道：“瑞松，那么，曉輝呢？”

“你說丁曉輝？”焦瑞松不防她突然提到曉輝，目光轉到她的小腹上，他輕輕拉扯被子，把她有些冰涼的手放進去。做好這一切，他又把被子的邊角一絲不茍地掖好。

焦嬌看著他把每個細節做到完美，哂然一笑，嘴角的弧度只略微抬起一點，想笑又沒力氣，看起來似笑非笑的：“瑞松，丁曉輝和她哥哥是一樣的人，你知道的，對不對？”

焦瑞松不置可否，背光的臉隱藏在陰影里。

“你知道她今天不是去找丁曉光的，也不是去找只見過一面的江初由的，是不是？還有昨天夜里，你喝醉酒不是因為和那些朋友玩鬧，而是因為你沒等到史密斯先生的電話，是不是？”

焦嬌目光有幾分渙散，她要用盡力氣才能克制自己的激動，現在在她心目中只有腹中的胎兒和焦瑞松才是最重要的。

焦瑞松修長的手指勾起她臉頰上的碎發，輕柔地給她夾到耳后，側臉迎光，臉上沒有笑意，眸子卻是溫和的：“大姐，你不是不喜歡珍妮嗎？我把她打發走了?！苯裉斓氖聼o論他怎么處理，焦嬌多少會不舒服，剛好珍妮撞上了槍口。只是他沒料到焦嬌會再次懷孕，也沒料到這件事帶來的一系列的反應如此糟糕。

曉輝最信任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丁曉光，一個是珍妮。丁曉光遲早要回hk，只有珍妮可以永遠陪伴她。

“打發走了？”

“是的，她去拉斯維加斯了，她的親生兒子在那里?！苯谷鹚芍惶徇@一句。

焦嬌輕輕笑出來，眼中略有輕嘲：“瑞松，你長大了，姐姐就算管得住你的人，也管不住你的心。”

焦瑞松狐疑地抬頭，目光與焦嬌對上的剎那已收起懷疑的神色。

焦嬌半合雙眸，避開他的目光，低聲道：“我只是才聽說珍妮的事。你要懷疑你的姐姐嗎？我還不屑于跟一個小小的管家計較。”她是丁家的大少奶奶，丁家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曉輝她不是傻子，瑞松，等她回過神來，或者恢復記憶，你們還是沒有可能……她曾經愛過瑞青?！苯箣蛇呎f邊合上困乏的雙眸，她不想陷入沉睡，可是藥力上來，腦子里是一片糨糊，說了什么她自己也沒注意。

焦瑞松坐了一會兒，病房里一片靜謐，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借著月光，他守著焦嬌睡覺，不到兩小時，焦嬌在夢中輕叫“曉光、曉光”，他眸子里一寒，輕聲叫醒她。

“大姐，你想要我做什么？”焦瑞松服侍她喝了一杯熱水，晨曦透過窗戶悄悄照進來時他臉色木然地問道。

“瑞松，姐姐這么做是為了你好。你，離開她吧?！?

“……好?！?

…………

曉輝和丁曉光在門外守了一夜，眼睜睜地看著值班醫生進進出出，每每要進去就被保鏢攔下。直到凌晨，焦瑞松才安撫下焦嬌安心沉睡，合上房門望著兩人一時不知道說什么，目光落在走廊的長椅上，總不看面前的兩人。

曉輝看一眼長椅，上面什么也沒有，焦瑞松沒立刻走開，她眼里燃起幾分希望：“焦瑞松，大嫂是不是醒過來了？”

焦瑞松點點頭，曉輝舒口氣，繃緊到極致的那根神經放松下來。三人一夜未合眼，曉輝和焦瑞松略有放松，只有丁曉光透過門上的玻璃緊緊盯著病房里。有光的時候他什么都看不到，此時里面黑洞洞的，他更加看不到什么東西，更別說焦嬌。

他哀求道：“瑞松兄弟，焦嬌她……我想進去看看她?！彼樕系膫€沒處理，來加護病房之前曉輝讓他先去醫務室處理傷口，可他不肯。這會兒，拳頭印子都腫起來了。原本俊美的臉更像個豬頭。

曉輝兩世對丁曉光最深刻印象都成了他挨打不還手的場面，第一次是為丁曉輝求情，第二次是為挽回焦嬌。可歸根究底，兩個女人的不幸，根源都在他一人身上。丁曉光為什么這么渾呢？看他如今的光景未必對焦嬌無一絲感情。

焦瑞松鄙夷地看一眼他，神情與焦嬌看到他與秦香香親密時如出一轍。想起姐姐腿上的傷口，他眼底凝聚起一團怒火。

丁曉光目光一黯，頹然地坐在長椅上，低聲道：“既然焦嬌不想見我，那我就在外面守著她?！蔽ㄒ蛔屗吲d的是，焦嬌搶救回來了，他們的孩子也回來了。

焦瑞松見不得他惺惺作態的模樣，徹底無視他，眸光復雜地看著曉輝：“大姐這里有我就夠了，她身體虛弱，胎兒不穩，受不得一點刺激，你先回去休息?！?

他舉步前行，邊走邊對守在門口的保鏢意有所指地說：“你們看好大小姐，不能讓閑雜人等進去打擾她休息?！?

保鏢們沒出聲，卻是齊刷刷地立正身體，低頭，等他走過，他們又抬起頭死盯著丁曉光，焦瑞松所說的“閑雜人等”專指丁曉光。

曉輝跟上他，問道：“焦瑞松，你去哪里？”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跟著他走，只是走廊里暗弱的燈光把他的背影照得那么決絕，她有些慌慌的。如果焦瑞松不原諒她，她該怎么解決目前的困局？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能拯救丁曉輝的人從來只有一個焦瑞松而已?？墒?，前世，焦瑞松冷眼看丁曉輝神經失常，任由焦瑞青把她關起來，這一世換了她，她能改變他的決定嗎？

心思如一團亂麻，而焦瑞松的步子那么大那么快，她很快就跟不上了，于是她停在墻壁的拐角自嘲地笑了下，她舍不下背著妻子出軌的哥哥，推己及人，焦瑞松也是站在他姐姐那一邊的吧。

焦瑞松就在轉角處等她，他清晰聽到高跟鞋敲擊地板雜亂無規律的聲音，又聽到那聲音在轉角處突然消失，他微側身就看到曉輝的影子透射在他這邊的地板上。他暗嘆一聲，有些時候，有些決定就只差一個轉角而已。這是曉輝第一次問他去哪兒，他差點就動搖了對姐姐的承諾。

直到腳步聲再次響起、減弱、消失，焦瑞松走進更昏暗的走廊，身影漸漸被昏暗的燈光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