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祥本來滿心期待著能用打麻將這一方式來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可誰能想到今天的手氣竟然差到了如此地步。已經(jīng)整整打了四個多小時,然而令人倍感沮喪的是,他僅僅才贏了三四回。雖說贏的金額不大,原本也只是想圖個樂子罷了,可輸進(jìn)去的錢居然已經(jīng)多達(dá)整整五十之多。總不能就這么白白損失這么一大筆呀,他在心底暗暗思忖著,滿心盼望著能夠?qū)さ脗€機(jī)會翻本,整個人完全沉浸在了這緊張激烈的牌局之中,竟然忘卻了那些令他煩憂不已的事情,也對時間那悄然無聲的流逝毫無察覺。
憐語在炕上躺著,翻來覆去怎么也難以踏入那甜美的夢鄉(xiāng),眼睜睜瞧著都已經(jīng)一點了,可國祥依舊沒有歸家的絲毫跡象。下午雖說兩人之間產(chǎn)生了些許氣惱,可也絕對不至于夜不歸宿啊。左思右想,憐語越琢磨越覺得此事透著難以言喻的蹊蹺,于是毫不猶豫地果斷起身穿上衣服,毅然決然地決定出去找尋一番。出了家門,走到后園,四周黑得簡直如同濃墨一般,伸手不見五指,天空中連一顆星星的微弱光亮都尋覓不到。憐語無奈之下只好匆匆折返回家里,拿上手電筒,再次邁著沉重如鉛的步伐走到街上,開始了艱難無比的尋找。心里不停地思忖著臭蛋這么晚了能跑到哪里去,哪里又能夠收留他到這般深夜,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大哥家里存在這個可能性。憐語向來膽子就小,對夜晚尤其懼怕,此刻更是被這濃稠如墨、深不見底的漆黑嚴(yán)嚴(yán)實實地緊緊包裹住,那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在心底如瘋狂生長的野草般肆意蔓延。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咬緊牙關(guān),鼓足勇氣,朝著大哥家的方向步履維艱、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前行。
走到了大哥家,只見大門緊閉。在這寂靜得讓人毛骨悚然、寒毛直豎的深夜里,憐語依稀能夠聽到里面?zhèn)鱽砣粲腥魺o、似隱似現(xiàn)的細(xì)微動靜。憐語邁著極其小心翼翼的步伐走上前,輕輕推了推大門,發(fā)現(xiàn)門并未上緊鎖,只是虛掩著。她緩緩輕輕推門而入,走進(jìn)院子,看到北屋亮著昏黃黯淡、朦朦朧朧的燈光,那喧鬧嘈雜、此起彼伏的聲音正是從這個房間傳出來的。此刻聲音愈發(fā)清晰了,“五萬”“六餅”“東風(fēng)”的叫喊聲相互交織,連綿不絕。憐語走到那微微虛掩著的北屋的門旁,屋內(nèi)煙霧繚繞,仿若置身于虛幻縹緲、如夢如幻的仙境一般,只是這所謂的“仙境”充斥著令人窒息、難以忍受的嗆人煙味。定睛一瞧,有四個人正全神貫注、聚精會神地沉浸在牌局之中,其中一個正是自己的老公,滿臉泛著油光,雖說他平素不抽煙,卻也能在這煙霧彌漫、烏煙瘴氣的地方安然自若、泰然處之地待著。
屋里打麻將的人聽到門口有動靜,都不約而同、齊刷刷地扭頭看了過來,其中一個人陰陽怪氣、不陰不陽地說道“呦,看這樣子是來抓人的?”
“你怎么來了,我一會就回去了”國祥一臉漫不經(jīng)心、毫不在乎,隨口應(yīng)付道。
“一會是多會?都快兩點了,明天還干不干活了,還要不要這個家了”憐語怒不可遏、火冒三丈,生氣地大聲斥責(zé)道。
“呦,這么著急,一天不見如隔三秋啊,要不讓個地兒?”另一個人不懷好意、居心不良地調(diào)戲道,可手上摸牌出牌的動作卻一刻也沒有停止。
本來就心里窩火、憋悶不已的憐語,這時又聽到有人這般調(diào)戲自己,只感覺自己心中有一團(tuán)熊熊燃燒、熾熱無比的怒火,再也無法遏制,徑直快步走到麻將桌前,猛地用力一推,就把麻將桌給掀翻了。
麻將牌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屋里頓時一片混亂不堪。
“你瘋了!”國祥猛地一下子站起來,沖著憐語氣急敗壞、暴跳如雷地喊道。
憐語雙眼通紅,淚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轉(zhuǎn):“我瘋了?國祥,你看看你現(xiàn)在像什么樣子!這個家你還要不要了!”
其他人見勢不妙,紛紛起身好言勸解。
“別吵別吵,國祥確實不對,這么晚了還不回去。”大哥趕忙說道。
“嫂子別生氣,國祥也是一時糊涂。”打麻將的一個人跟著說道
“都是那你們帶的,學(xué)什么不好,學(xué)賭博”憐語怒聲吼著說道
憐語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jìn)去別人的勸解,轉(zhuǎn)身就氣沖沖地往門外走。國祥愣了一下,陰沉的臉?biāo)查g變得緊張起來,趕緊追了出去。留下屋里的人面面相覷,這場牌局最終不歡而散。
一路上憐語也沒有主動說話,就悶著頭在前面快步走著,國祥就跟在憐語身后,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到了家里誰都沒有吭聲說話,憐語一直默默地流著眼淚。國祥看到這個樣子也沒法開口,獨自鉆到被窩里睡去了。憐語看到國祥躺到那里就開始呼嚕連天,完全沒有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憐語心想,他睡,我也睡,可躺倒被窩里,想起剛才的事情,使得憐語覺的更加傷心欲絕,可又不想把孩子給吵醒,就偷偷地哭著,用枕巾不停地擦著眼淚。不知過了多久,憐語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國祥睡醒之后,想起昨天的事情,雖然的確有些荒唐,可畢竟自己還是犯下了錯誤。他在炕上躺著,思緒如亂麻般翻涌,突然想起家里還有自己留存著的一些錢,加上去年秋天糶棒子的錢,大概有三四千之多。雖然這些錢解決不了所有問題,但最起碼能緩解一下眼前的困難。于是,國祥心急火燎地趕忙起身去書柜里尋找,可當(dāng)他看到在經(jīng)常放錢的地方只有區(qū)區(qū)一百多點時,心情頓時如墜萬丈深淵,一下子跌倒了低谷。他怒目圓睜,憤怒地看向炕上的憐語。
憐語本來就沒有睡踏實,聽到動靜后,也轉(zhuǎn)頭看向了書柜的方向,看到國祥那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的表情,說道:“你找什么?”
“去年留的錢,還有糶棒子的錢怎么沒有了”國祥聲音冰冷如霜地說道。
“花了”憐語沒好氣地回道,心里的火氣還未徹底消去。
“花哪里了!!!”國祥聽到這話,音量瞬間提高,猶如雷霆般怒吼道。
“你管不著”憐語別過頭,倔強(qiáng)地說道。
“那是我的錢”國祥據(jù)理力爭。
“在我手里就是我的錢”憐語寸步不讓地說道。
此時,房間里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仿佛一個一點就著的火藥桶,隨時可能爆炸。國祥的臉色愈發(fā)難看,黑得像鍋底一樣,憐語也緊咬嘴唇,咬得嘴唇都泛白了,兩人互不相讓,就這樣僵持不下。
就在這時,被窩里的孩子都睡醒了,懵懂的眼神迷茫地看著家里劍拔弩張的父母。
“媽媽,餓”丫丫聲音帶著哭腔說道。
“好,媽媽起來做飯吃”憐語強(qiáng)壓下心頭的怒火說道,起身準(zhǔn)備去做飯,心里還生氣地想著就不給國祥留飯,專門氣他。
等國祥準(zhǔn)備吃飯,掀開鍋口,鍋里空空如也,使得國祥憤怒到了極點,摔鍋蓋的說到“這日子沒法過了!”
憐語聽到聲響從廚房跑出來,看到國祥憤怒的樣子,也不甘示弱地喊道:“不過就不過!”
孩子被嚇得“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聽到孩子的哭聲國祥更加煩躁,就打了臭蛋一下。
憐語沖上去,狠狠地推了國祥一把,喊道:“你有本事沖我來,打孩子算什么!”
國祥一個踉蹌,怒火攻心之下抄起家里的凳子,發(fā)了瘋似的就開始砸向憐語,憐語不甘示弱,拼死力爭反抗著,兩人瞬間就扭打在了一起,畢竟憐語是個女的,哪里打的過國祥。
可兩人越打越兇,完全失去了理智,孩子在一旁嚇得瑟瑟發(fā)抖,哭得撕心裂肺。就在這時,奶奶從外面回來了,一看到屋里混亂不堪的場景,憐語頭發(fā)散亂,國祥臉上都是血道,頓時又氣又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你們這是干什么呀!還有沒有點大人的樣子!”奶奶扯著嗓子大聲呵斥道,聲音里充滿了憤怒和失望。
國祥和憐語聽到奶奶的聲音,如同被當(dāng)頭澆了一盆冷水,手上的動作總算停了下來。國祥煩躁到了極點的心情絲毫沒有得到緩解,在屋里多待一秒都覺得要爆炸,于是他狠狠地摔門出去了。
但憐語覺得自己受盡了委屈,受了欺負(fù),心里實在氣不過,悲憤交加地大聲哭著往廚房跑去,嘴里絕望地喊著:“這日子沒法過了,喝了毒藥死了得了!”
奶奶被憐語的話嚇得臉色一白,瞬間慌了神,趕緊追進(jìn)廚房,一把緊緊抱住憐語:“憐語啊,可別犯傻!有啥過不去的坎兒啊!”
孩子也跟著跑進(jìn)來,被嚇得哇哇大哭,整個廚房一片混亂。憐語癱坐在地上,泣不成聲,仿佛心都碎成了無數(shù)片。
奶奶一邊輕柔地安撫著憐語,一邊不停地數(shù)落著國祥的不是:“國祥這混小子太不像話,等他回來我好好教訓(xùn)他,你可千萬別做傻事,想想孩子啊。”
憐語終究放下手中的毒藥,坐在地上不停地哭著,心里絕望地想到在這個家里實在沒法待下去了,于是起身往外走。后面臭蛋和丫丫哭著緊緊跟著,可在這白佛村里還有什么地方能容身呢?大姐家?大哥家?都不行,算了,回娘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