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印倫聯邦的士兵們緊握著長矛，他們的盔甲銹跡斑斑，顯然已經許久未曾更換，而他們的眼神里，除了疲憊，更多的是深深的怯懦。他們知道，自己不過是聯邦為了面子而丟到前線的炮灰，甚至——連炮灰都算不上，只是為了讓國庫少一些負擔。
“沖上去！不準后退！”督軍揮舞著鞭子，狠狠抽在一名退縮的士兵背上，皮開肉綻的聲音混在戰場的喧囂中，顯得微不足道。
士兵們麻木地向前推進，而真正決定戰局的，是那些被重金雇傭的亡命之徒。他們不畏懼死亡，因為他們早已習慣用鮮血換取金錢。而在這些雇傭兵中，有一個身影格外醒目——秦嵐。
他手持一柄寬刃大劍，劍身上沾滿了干涸的血跡，在陽光下泛著暗紅的光澤。他的眼神冰冷，沒有恐懼，也沒有興奮，仿佛殺戮只是一項工作，而他已經習以為常。
而在戰場的另一端，斯蘭卡帝國的軍隊同樣派出了雇傭兵。大多數傭兵團已經沖入戰場，肆意享受著殺戮的快感，唯有一支隊伍，靜靜佇立在不遠處的山坡上，俯瞰著整個戰場。
那是雄獅騎士團，而他們的領袖——羅爾·德·弗蘭納里，正騎在一匹純白的戰馬上，銀白色的盔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的腰間掛著一柄細長的西洋劍，劍柄上纏繞著精致的銀絲，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前那枚奇異的吊墜——一枚古老的銀幣，邊緣刻著模糊的符文。
“團長，我們就這樣看著？”身旁的副官低聲問道，語氣里帶著一絲焦躁。
羅爾微微一笑，深藍色的眼眸里閃爍著冷靜的光芒：“讓他們先消耗一波，真正的戰斗還沒開始。”
戰局很快發生了變化。
起初，斯蘭卡的傭兵們憑借兇悍的沖鋒壓制了埃印倫的士兵，可當他們逼近城墻時，高處的弓箭手展開了無情的齊射。箭雨傾瀉而下，瞬間將沖鋒的傭兵們釘死在地上，哀嚎聲此起彼伏。
而在戰場中央，秦嵐如猛獸般肆虐。他的大劍每一次揮舞，都會帶起一片血霧，斯蘭卡的傭兵們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斬下頭顱。他的動作干凈利落，沒有絲毫多余，仿佛死亡的化身。
“該死的！那家伙是什么怪物？！”一名斯蘭卡傭兵驚恐地后退，卻被身后逃竄的同伴撞倒，下一秒，秦嵐的劍鋒已經劃過他的喉嚨。
秦嵐忽然轉頭望向了遠處的山坡，多年的戰斗經驗賦予了他敏銳的第六感。
而那山坡上，羅爾瞇起了眼睛。“有趣。”他輕聲說道，手指輕輕摩挲著胸前的銀幣。
“團長，要出手嗎？”卡琳娜——雄獅騎士團的女騎士——握緊了手中的長刀，眼中閃爍著戰意。
“不，再等等。”羅爾搖頭，“讓他們再逃一會兒。”
很快，斯蘭卡的傭兵們徹底崩潰，他們丟下武器，四散奔逃，可城墻上的弓箭手不會給他們機會。箭矢如死神的鐮刀，收割著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現在。”羅爾終于抬起手，聲音沉穩而有力，“雄獅騎士團，出擊——救人。”
卡琳娜嘴角揚起一抹笑意，猛地一夾馬腹，率領騎士們沖下山坡。
斯蘭卡帝國的軍營內，本·哈默正站在瞭望塔上，目光掃過戰場。他的副官阿方索·瓊斯站在一旁，金屬制成的假手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那是七年前在馬克莊園的血戰中，被怪物亞倫的毒霧腐蝕而斷的。
盡管裝了精巧的機關假肢，但每當陰雨天，斷口處依然會傳來幻痛，仿佛在提醒他仇恨從未消散。
“長官，我們要不要試著拉攏那個傭兵？”阿方索忽然開口，假手的齒輪隨著他指向秦嵐的動作發出細微的咔嗒聲，“他的戰力抵得上一支小隊。”
本·哈默沒有立刻回答。他注視著遠處如修羅般廝殺的秦嵐，看著他一劍劈開三名斯蘭卡傭兵的胸膛，鮮血濺在他麻木的臉上，仿佛只是被雨水打濕。
“他不會同意的。”本終于搖頭，“這種人是戰場上的孤魂，沒有信仰，沒有歸屬……要想馴服他，除非徹底擊碎他的驕傲。”他的手指輕輕敲打木欄，語氣帶著幾分遺憾，“但擊碎驕傲的人，也就成了廢鐵。”
阿方索沉默片刻，假手不自覺地攥緊。他想起馬克莊園的毒霧中，亞倫是如何笑著蝕斷他的手腕：“您說得對……不過，雄獅騎士團似乎對那家伙很感興趣。”
本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正看到羅爾率領騎士團沖入戰場救人。銀甲白馬的青年優雅如舞者，劍鋒所過之處，埃印倫的士兵如麥稈般倒下。
“羅爾·德·弗蘭納里……”本瞇起眼睛，“他和我們不一樣。他要的不是勝利，而是‘人心’。”
戰斗結束后，斯蘭卡的軍隊潰敗而歸，埃印倫聯邦的傭兵們聚集在軍需處領取賞金。秦嵐獨自靠在帳篷外的陰影中，聽著里面的喧囂——歡呼、咒罵、金幣碰撞的脆響，還有傷員的呻吟。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心的老繭被血浸得發黑，怎么擦都擦不干凈。
“秦嵐大人，城主大人想見您。”一名傳令兵小心翼翼地靠近。
帳篷內，肥胖的城主堆著笑遞上一袋金幣：“加入埃印倫吧！您會成為帝國的劍術導師，擁有土地、仆從……”
“我拒絕。”秦嵐的回答冰冷而簡短。
“我更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說完便轉身離開。
城主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把一旁的官員拉過來，低聲的說道：“不能讓他活著離開。”
官員冷笑：“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
秦嵐獨自走在荒野上，夕陽的余暉灑在他的身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他停下腳步，望著遠處的天空，眼神里罕見地流露出一絲疲憊。
“這種風景……果然還是不適合我。”他低聲自語，手指輕輕撫過劍刃，仿佛在撫摸唯一的伙伴。
就在這時，遠處的山丘上塵土飛揚——一隊強盜正策馬而來。
“哈哈哈！小子，把城主賞的錢交出來！”為首的強盜頭目揚起砍刀。刀身布滿鋸齒狀的缺口，顯然剛經歷過一場劫掠。他左眼戴著黑色眼罩，右臉橫貫著蜈蚣般的刀疤。——他們就是城主私養的惡大。
秦嵐的指尖輕輕摩挲劍柄纏著的麻布。那些浸透鮮血的纖維早已硬化，此刻卻傳來細微的刺痛——三小時前，這把劍剛斬斷十七具喉骨。
“不說話？”頭目啐了口帶血絲的濃痰，突然猛夾馬腹，“那就去地獄后悔吧！”
戰馬嘶鳴著加速沖刺，馬蹄卷起草屑與碎骨。秦嵐能看清馬鼻噴出的白氣，能聞到畜生身上刺鼻的汗臭，甚至能數清頭目眼罩邊緣滲出的膿液。在砍刀劈落的瞬間，他像被風吹動的蘆葦般向右側傾斜，大劍卻逆著氣流自下而上撩起。
咔—嚓—！
馬匹的嘶鳴變成凄厲的哀嚎。劍刃精準地切斷兩條前腿，戰馬在慣性作用下向前撲倒，把背上的強盜甩出三米遠。頭目的腦袋重重磕在裸露的巖塊上，當他掙扎著要爬起時，視野里最后的畫面是沾著草屑的靴底，以及從天而降的劍光
咔嚓！！！
頭顱滾落在蒲公英叢中，驚起幾只吸飽血水的綠頭蠅。斷裂的脖頸處，鮮血呈扇形噴射到兩米高的空中，將幾株綠草染成猩紅。
剩下的強盜們愣住了，但并沒有被嚇退，反而又有兩人沖上去送死，一人手執長矛，一人拿著流星錘。二人從左右包抄秦嵐，同時發起進攻。
他在長矛即將貫穿胸甲的瞬間旋身后仰，矛尖擦著鼻梁掠過，帶起的風掀動額前碎發。流星錘恰在此時砸向他的太陽穴，他卻借著后仰的勢頭抬腿踢中馬腹。戰馬吃痛人立而起，流星錘狠狠砸進馬頸，畜生哀嚎著將背上的強盜甩向秦嵐。
大劍劃出銀弧。兩顆頭顱同時飛起，在夕陽下拋灑出交織的血虹。無頭尸體隨著慣性繼續前沖，一具撞在巖石上濺開腦漿，另一具手中的流星錘余勢未消，將地面砸出半尺深坑。
“又是兩個回合就干掉了！”“怪……怪物啊！”恐懼瞬間蔓延。他們調轉馬頭，瘋狂逃竄。
秦嵐甩了甩劍上的血，剛想坐下休息，忽然——
噠噠噠！
馬蹄聲再次響起，但這一次，比強盜的馬蹄更加沉穩、更加致命。
秦嵐猛地抬頭，只見一名騎士正策馬向他沖來，速度極快，幾乎眨眼間就到了眼前！
“可惡——！”他來不及完全閃避，只能勉強側身翻滾，狼狽地摔下山坡。
疼痛傳遍全身，但他顧不上這些，因為那名騎士已經調轉馬頭，再次沖鋒！
“嘖。”秦嵐咬牙，握緊大劍，再次擺出迎擊姿態。
騎士——卡琳娜——面具下的嘴角揚起一抹冷笑，長刀高高舉起，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
“死吧！”
兩道人影交錯——
鏘！！！
金屬碰撞的火花迸濺，秦嵐勉強擋下這一擊，但卡琳娜的攻勢并未停止，她猛地一拉韁繩，戰馬前蹄揚起，狠狠踏向秦嵐！
千鈞一發之際，秦嵐翻滾避開，同時大劍橫掃——
咔嚓！
馬的后腿斷裂，卡琳娜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她的頭盔滾落，露出一頭利落的短發和一雙銳利的眼睛。
卡琳娜墜地的瞬間，秦嵐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茉莉香——與血腥味格格不入的氣息。這讓他恍惚想起某個雨夜，蜷縮在貧民窟角落的自己曾見過貴族馬車里飄出的香粉味道。但此刻，這縷清香反而激起了更深的殺意。
“女人就該待在繡房里。”他啞著嗓子低吼，大劍裹挾著風聲劈下。
卡琳娜的發絲被劍氣激得飛揚，卻仰頭露出近乎狂氣的笑容：“這話對七歲時的我說過的人——”她突然擰腰翻滾，長刀毒蛇般刺向秦嵐膝蓋關節，“墳頭草都比你高了！”
刀尖在鐵護膝上擦出火星。秦嵐的劍劈入地面三寸，碎石飛濺中，他驚覺這女人的戰斗方式與尋常騎士截然不同：沒有大開大合的劈砍，而是專攻關節、眼睛、咽喉這些鎧甲縫隙，像條淬毒的銀環蛇。
“在看哪里？”戲謔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卡琳娜竟借插在地面的長刀為支點，凌空翻到他身后！
秦嵐旋身橫掃，卻掃了個空。卡琳娜如靈貓般貼地滑行，長刀自下而上挑向他腋下鏈甲最薄弱處。他不得不撤步后退，腳跟卻踩到先前強盜的頭顱，腐肉在鐵靴下發出令人作嘔的擠壓聲。
這個破綻被卡琳娜瞬間抓住。她突然暴起突進，長刀在掌心旋轉半圈，由正握變反握，刀背的鋸齒鎖向秦嵐的劍刃——這是要繳械！
金屬摩擦發出刺耳鳴叫。兩人角力時，一陣破空聲傳來。
“嗖！！！”
一只箭矢射中了秦嵐的肩膀。
“呃——！”劇痛讓他的動作一滯，他猛地轉頭，看向箭矢飛來的方向。
他踉蹌后退，看著白馬銀甲的騎士自山坡徐然而下。羅爾的西洋劍并未出鞘，只是用劍鞘輕敲馬鞍，韻律如同送葬的鐘聲。
羅爾·德·弗蘭納里。
他騎著白馬，緩緩走近，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你的劍術傳承自北境狼騎，但摻雜了南陸刺客的陰招。“羅爾的聲音像在點評一場歌劇，”憤怒時用大劈大砍掩飾恐懼，疲憊時故意賣破綻誘敵——很聰明的戰法，可惜...
秦嵐咬牙拔出箭矢，鮮血順著手臂滴落。他死死盯著羅爾，握緊大劍，猛地沖了上去！
羅爾甚至連馬都沒下，只是輕輕拔出腰間的西洋劍，手腕一抖。
鐺！！！
秦嵐的攻勢被輕易化解，而羅爾的劍尖已經抵在他的喉嚨前。
“你很強，但還不夠。”羅爾輕聲說道。
下一秒，秦嵐感到一陣眩暈——箭矢上涂了麻痹神經的毒藥。
他的視線逐漸模糊，最后看到的，是卡琳娜為他包扎傷口，還有羅爾深藍色的眼眸，和那枚在夕陽下閃爍的銀幣……。
當秦嵐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處篝火旁。雄獅騎士團的成員們正在烤肉、喝酒，而羅爾就坐在不遠處，靜靜擦拭著他的西洋劍。
“醒了？”羅爾頭也不抬地問道。
秦嵐沉默片刻，最終開口：“你是誰？……為什么不殺我？”
羅爾笑了，他抬起頭，銀白色的長發在隨著風呼吸，深藍色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仿佛星辰般璀璨。
冷峻的聲音響起：“我叫羅爾·德·弗蘭納里，斯蘭卡帝國手下的雄獅騎士團的團長，不殺你，是因為我看得出來，你和他們不一樣。”
秦嵐被羅爾的樣貌驚艷了，心想“這家伙聲音是男人，樣貌卻比女人還漂亮。”回過神后問：“我與他們，哪里不一樣？”
“你的眼里，沒有對殺戮的渴望，只有……”羅爾頓了頓，“迷茫。”
秦嵐沒有回答。
羅爾站起身，走到他身旁坐下，望著遠處的夜空。“現在輪到你來自我介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