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異靈之力
- 異靈戰士
- 蜀道艱難
- 5234字
- 2024-02-05 14:32:26
北境的寒冬,連風都帶著刀刃般的鋒利。
“妓女的崽子!”
這是亞倫·加文——不,那時候他還只是“亞倫”,沒有姓氏——學會的第一個完整的句子。
艾琳娜跪在蒙特福特城堡的石階上,雙手浸泡在刺骨的冰水里,搓洗著領主一家的衣物。她的指尖早已凍得發紫,可女管家的鞭子仍毫不留情地抽在她的背上。
“賤人,洗快些!老爺的宴會袍子若是有一絲褶皺,今晚你就別想吃飯!”
艾琳娜低著頭,不敢反駁。她曾是城堡里最年輕漂亮的女仆,直到那個雪夜——馬克醉酒后闖進女仆的寢室,強行占有了她。
九個月后,她在馬廄的草堆里生下了一個黃眼睛的男孩。
亞倫出生時,接生婆捏著他的臉,厭惡地皺眉:“這孩子的眼睛……黃得像狼。”
——那是蒙特福特家族支系的眼睛,馬克家的眼睛。
但沒人會在意一個妓女的兒子是否流著貴族的血,因為母子二人很快便被掃地出門,包袱里只有一塊發霉的面包。
艾琳娜第三次叩響圣瑪利亞修道院的大門,懷里的亞倫已經凍得嘴唇發紫。門縫里露出一雙冷漠的眼睛:“帶著那個孽種滾遠點!蒙特福特家的臟血不配進神圣之地!“
“砰!“
厚重的橡木門再次關上,震落了屋檐上的冰凌。亞倫伸出小手接住碎冰,放進嘴里吮吸——這是他今天唯一的水分補充。
“餓…餓……“三歲的孩子仰起臉,黃色的眼睛和馬克一模一樣。
艾琳娜把最后半塊黑面包塞進他嘴里,自己的胃部因饑餓而絞痛。她望著遠處“紅狐貍“妓院的燈火,攥緊的拳頭。
妓院老板娘捏著艾琳娜的下巴打量:“模樣倒是周正,但這孩子...“她嫌惡地瞥向角落里的亞倫,“得關在地下室,不能讓客人看見。“
第一晚接客時,艾琳娜把亞倫藏在洗衣房的木桶里。孩子透過縫隙看見母親被醉漢拖進房間,聽見木床劇烈的搖晃聲和壓抑的啜泣。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血腥味蓋住眼淚的氣味。
當絲綢商人科爾曼連續一個月都點艾琳娜時,整個紅狐貍都在傳閑話。
“他說要娶我。”艾琳娜給亞倫梳頭的手在發抖,“他在城南有棟房子...”
亞倫盯著母親紅腫的嘴角——那里有新傷,是昨晚科爾曼用戒指劃的。但當他半夜摸到母親房間想警告她時,卻聽見壓抑的歡愉聲。月光透過窗縫,照見艾琳娜臉上久違的紅暈。
三周后的雪夜,科爾曼掏空了艾琳娜的積蓄。
“蠢婊子!”老板娘揪著艾琳娜的頭發往墻上撞,“居然相信客人會娶妓女?”鮮血順著金發滴在亞倫臉上,溫熱粘稠。那天起,艾琳娜的眼睛失去了光。
亞倫五歲時,第一次偷東西。
一塊發霉的黑面包,從集市的面包鋪順走的。他被店主抓住,鞭子抽在背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他的而艾琳娜并沒有保護他,只是醉醺醺地罵他:“蠢貨!偷東西都不會!”
那晚,他蜷縮在妓院后巷的草堆里,舔舐著自己的傷口,聽著樓上傳來母親接客的呻吟聲。
“總有一天……”他盯著月亮,黃眼睛在黑暗里發亮,“我要讓所有人跪著看我。”
“把藥喝了。”亞倫熬的草藥散發著刺鼻氣味。妓女們都說這孩子邪門——他總能在荒野找到最罕見的藥草,就像某種野獸。
艾琳娜突然抓住他的手:“你越來越像他了。”顫抖的指尖描摹著亞倫的眉骨,“這雙眼睛...遲早會招來禍事。”
亞倫從此成了妓院的打雜工。他學會在客人嘔吐物里翻找掉落的銅幣,學會用凍瘡潰爛的手在雪地里洗床單,也學會了用匕首抵住想白嫖的醉漢的眼睛。
他親手把母親的尸體埋進土里,然后轉身走向科爾曼的宅邸。黎明時分,城南傳來凄厲的慘叫。當巡警撞開臥室門時,只見絲綢商人被自己的領帶吊在水晶吊燈上,胸口插著一把匕首。那年,亞倫被帶到了蒙特福特城堡。
一個老管家冷眼打量他,然后嗤笑一聲:“確實是老爺的種。”
馬克·德·蒙特福特甚至沒有親自見他,只是派人傳話:“養著吧,當條看門狗。”
亞倫得到了一個姓氏,——加文,但也僅此而已。
城堡里的騎士們叫他“雜種”,仆人們故意“忘記”給他送飯,連最低賤的馬夫都敢朝他吐口水。亞倫成了城堡里最卑賤的雜役。
他睡在馬廄,吃殘羹剩飯,每天的工作是清洗夜壺和倒糞桶。但每當夜深人靜,他都會偷偷溜進訓練場,撿起騎士們丟棄的斷劍,對著木樁練習劈砍。
有一次,他偷偷溜進武器庫,摸了一把訓練用的木劍。
“你也配碰劍?”馬克的嫡長子盧布·德·蒙特福特一腳踹在他肚子上,“妓女的兒子,只配舔靴子!”
那天晚上,亞倫咬著自己的手臂,直到滿嘴血腥,才忍住沒哭出聲。
十五歲,亞倫終于握住了真正的劍。
不是靠賞賜,而是靠拼命。
當一伙強盜襲擊蒙特福特領地的村莊時,亞倫獨自殺了三個匪徒——用一把偷來的匕首和不要命的狠勁。
馬克終于正眼看他了。
“有點意思。”肥胖的領主摸著下巴,“訓練他,或許能當條好用的獵犬。”
騎士訓練是地獄。
亞倫的對手們——盧布帶領的一群貴族少爺,故意打斷他的肋骨,在他的飯菜里摻玻璃渣,半夜往他的床上倒冰水。
但他活下來了。
每一次挨打,他都死死盯著盧布的眼睛,直到對方先移開視線。
“記住這張惡心的臉。”他在心里默念,“將來,我要親手挖出盧布的眼睛。”
二十歲,亞倫成為了蒙特福特家族的騎士。
沒有授勛儀式,沒有誓言。馬克只是丟給他一套二手鎧甲:“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手下,別讓我失望,雜種。”
亞倫單膝跪地,低頭掩飾眼中的恨意:“是,父親。”
馬克大笑:“你也配叫我父親?”——但他開始重用亞倫了。
因為亞倫夠狠,夠毒,夠聽話。相反嬌生慣養的盧布很讓馬克頭疼。
亞倫開始替馬克收債,打斷欠稅農民的腿;他帶人圍剿逃奴,把他們的頭顱掛在城墻上;他甚至親手處決了一個試圖反抗的年輕騎士——那人的眼神讓他想起曾經的自己。
可盧布卻每天好吃懶做,花天酒地。而且每次完成任務,盧布都會來搶功勞,馬克會拍拍他的肩:“干得好,兒子。”雖然他知道這全靠亞倫,但誰讓盧布是他的長子呢。
那是亞倫最厭惡的瞬間。
很快機會終于來了。
一伙山賊襲擊了蒙特福特的商隊,盧布率騎士追擊,卻中了埋伏。亞倫遠遠跟在后面,目睹了少爺被長矛刺穿大腿的狼狽模樣。
“救我!”盧布向他伸出手,滿臉驚恐。
亞倫站在原地,黃色的眼睛在陰影中閃爍。
下一秒,他拔出腰間的短刀——不是砍向山賊,而是刺穿了盧布的喉嚨。
鮮血噴濺在他的臉上,溫熱而腥甜。
當其他騎士趕到時,亞倫正跪在盧布的尸體旁,手中的短刀滴著血。
“少爺……被山賊殺了。”他抬起頭,聲音顫抖,眼神卻冰冷如鐵,“我替他報了仇。”
馬克失去了唯一的繼承人。
他盯著跪在面前的亞倫,突然大笑:“好!殺得好!盧布那個廢物,不配繼承蒙特福特!”
亞倫被破格提拔為騎士,但馬克永遠不會知道——那伙“山賊”,其實是亞倫暗中培養的死士。
二十五歲,亞倫看著愛慕的瑪格麗特嫁給威廉,亞倫的視線死死釘在新娘臉上。他曾無數次幻想過這個場景,只不過站在面前的應該是他,而不是那個該死的伐木工之子。
亞倫悄無聲息地退出走廊。他在兵器庫里發了瘋似的劈砍訓練假人,直到木屑嵌進指甲。回到房間后,他對著鏡子練習微笑,一遍遍重復:“瑪格麗特夫人,您今天氣色真好。”
鏡中人的嘴角在抽搐,黃眼睛里的血絲像蛛網般蔓延。
腐殖法陣上,亞倫的皮膚寸寸剝落。灰綠色的霧氣從他指尖蔓延,所過之處,石磚軟化如腐肉,墻壁滲出腥臭的血水。
“現在,選擇吧。”穆圖的聲音在他骨髓里回蕩,“繼續當搖尾乞憐的狗...”
亞倫的右手突然插入自己胸腔,抓出仍在跳動的心臟:“我要他們血債血償。”
當第二輪狼嚎響起。這一次,所有人都聽清了——那聲音竟是從燃燒的城堡內部傳來的
本·哈默突然拔出佩劍,劍鋒指向城堡最高處。
“撤退!他對士兵們吼道,”這不是普通的火災!“
但已經晚了。
最先沖進火場的三名士兵甚至沒來得及拔出劍。
他們的鎧甲發出刺耳的“滋滋”聲,像是被強酸腐蝕,灰綠色的藤蔓從金屬縫隙中鉆出,纏繞上他們的手臂、脖頸、臉頰。
“啊——!”
最年輕的士兵抓著自己的臉,指甲深深摳進皮肉,卻只撕下一塊腐爛的皮膚。他的眼球在眼眶里融化,膿液順著顴骨流下,滴在胸甲上,竟又滋生出新的藤蔓。
“救我!救——”
他的下頜骨脫落,舌頭像爛肉般垂在胸前。
本·哈默的瞳孔驟然收縮。
烈焰深處,一個身影緩步而來。
亞倫·德·蒙特福特——如果那還能被稱為“亞倫”。
他的左半邊身體已經腐爛殆盡,裸露的肋骨間纏繞著灰綠色藤蔓,右眼卻仍保持著琥珀色,死死盯著本·哈默。
“將軍……”他的聲音像是兩片砂紙摩擦,“您不該來的。”
本·哈默的劍已出鞘,但他的手在顫抖——因為亞倫身后,火中站著一個三米高的怪物。
那東西像是無數尸體拼湊而成,腐爛的狼頭、扭曲的人手、蠕動的內臟……它沒有固定的形態,只是不斷吞噬著周圍的火焰,每吞一口,身體就膨脹一分。
亞倫微笑,腐爛的嘴角裂到耳根,本·哈默的副官舉起弩箭。
“放箭!”
箭雨穿透亞倫的身體,卻像射進沼澤般無聲陷落。灰綠色的霧氣從彈孔中滲出,纏繞上士兵們的手腕。
“將、將軍!我的手——!”
本·哈默當機立斷,揮劍斬斷副官被侵蝕的手臂。
當他再抬頭時,火中的亞倫和怪物已經消失,只留下滿地腐爛的肢體。而本也不再逗留,決定返回國都,稟報國王。他明白,這場戰斗,人類沒有勝算。
“傳說中的生物竟然真的存在?!”本小聲的嘟囔。
地下酒窖內,馬克的瞳孔收縮,突然瘋狂地掙扎起來:“亞倫!亞倫會殺了你們!”
話音未落,地窖的門被猛地踹開。
亞倫帶著五名騎士沖了進來,可已經不是剛才的怪物模樣。劍刃出鞘,寒光凜冽。他的眼睛——和馬克一樣的黃色,卻更加銳利——死死盯住威廉,嘴角扭曲成一個猙獰的笑容。
“我早該把你們這兩個賤種剁碎了喂狗!”
地窖瞬間化作修羅場。馬克看到了希望:“兒子!快上!殺了這兩個畜生!”亞倫不語,只是將一點腐殖之力趁著馬克不注意,投入他的體內。
威廉長劍出鞘,以一敵三。他的劍法凌厲如風,先是一個假動作誘敵深入,隨即旋身斬斷左側騎士的喉嚨;右側騎士的劈砍被他格擋,反手一劍貫穿心臟;第三人偷襲未果,被威廉一腳踹中膝蓋,骨骼碎裂聲清晰可聞,緊接著劍鋒劃過咽喉,鮮血噴濺在酒架上。
羅爾卻被亞倫逼得節節敗退。十二歲的少年對上二十歲的精銳騎士,力量懸殊。亞倫的每一劍都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羅爾勉強招架,虎口震裂,鮮血順著劍柄滴落。
“你母親死的時候,”亞倫獰笑,突然變招,劍鋒擦過羅爾的肩膀,帶出一蓬血花,“我特意讓人用了濕柴……燒了整整一個小時……可惜沒能聽見她的尖叫!”
羅爾的視野瞬間血紅。
他怒吼一聲,完全放棄防守,匕首直刺亞倫面門。亞倫偏頭躲過,卻被羅爾趁機貼近,膝蓋狠狠頂向他的胯下。
“呃啊!”亞倫悶哼一聲,動作遲滯了半秒。
就是這半秒——羅爾的匕首狠狠扎進他的大腿。
鮮血噴涌,亞倫單膝跪地,卻突然抓起地上斷裂的鐵鉤,猛地砸向羅爾的太陽穴。
“砰!”
世界天旋地轉。羅爾踉蹌后退,撞塌了腐朽的酒架,碎木刺入后背。他模糊看見威廉斬殺最后一名騎士,正朝自己沖來——
“父親!小心背后!”
但太遲了。
陰影中,一名垂死的騎士掙扎著擲出匕首,寒光一閃,深深扎入威廉的后背。
威廉悶哼一聲,反手一劍斬下偷襲者的頭顱,隨即轉身撲向亞倫。
兩人如同野獸般撕咬在一起。
威廉的劍刺穿亞倫的左肩,亞倫的匕首也同時捅進威廉的腹部。他們滾倒在地,撞翻燭臺,火苗舔舐著灑落的酒液,在地面蔓延成一片小小的火海。
最終,伴隨著骨骼碎裂的悶響和利刃入肉的撕裂聲——
亞倫的匕首插進了威廉的咽喉。
威廉的長劍貫穿了亞倫的胸膛。
時間仿佛凝固。
血從威廉的嘴角涌出,不是噴濺,而是緩慢的、粘稠的流淌,像是一條暗紅色的小溪,順著下巴滴落在羅爾顫抖的手上。
他的嘴唇蠕動著,發不出聲音,但羅爾聽懂了——
那是瑪格麗特在火中唱過的搖籃曲。
“睡吧,我的孩子,夜色已深……。”
羅爾的眼淚砸在父親染血的臉上,和血混在一起,像是紅色的雨。
“不……不……!”他嘶吼著,手指死死按住威廉頸側的傷口,仿佛這樣就能把生命塞回去,“你不能走!你不能——!”
瀕死的馬克在一旁譏諷:“哈哈哈!這就是背叛我的下場!”,但他不知道的是,亞倫在臨死前,將腐殖之力打入了他的心臟,在說完這句話后,他的心臟便潰爛成了腐肉,這個不可一世的混蛋,就這樣徹底死去。
威廉只是看著羅爾,藍色的眼睛里映著兒子崩潰的臉,然后——
輕輕哼出了第二句。
“月光會守護你的夢……”
他死死抱住威廉的尸體,額頭抵在父親逐漸冰冷的胸口,肩膀劇烈顫抖。他的指甲深深摳進威廉的鎧甲,金屬扭曲的刺耳聲回蕩在地窖里。
“醒過來……”他嘶啞地哀求,“求求你……醒過來……”
但回應他的,只有地窖頂部滴落的水聲,像一場永遠下不完的雨。
突然,一股冰冷的力量從他的心臟深處涌出,像是一條沉睡的毒蛇驟然蘇醒,順著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
“呃——!”
羅爾猛地跪倒在地,手指深深摳進泥土。他的皮膚下浮現出詭異的暗藍色紋路,如同古老的符文,在火光下若隱若現。他艱難的背起父親的威廉尸體。一步步向后山走去。
羅爾站在燃燒的城堡前,火光照亮了他染血的面容。
父親的劍握在手中,劍刃上還殘留著亞倫的血。身后,蒙特福特家族的旗幟在烈焰中化為灰燼,黑煙翻滾著升向夜空,如同無數亡魂的嘶吼。
他的胸口仿佛被撕裂,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般的疼痛。母親的歌聲、父親的低語、火焰的爆裂聲、劍刃的交擊聲——所有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一個陌生在他的腦海中瘋狂回蕩。
“活下去……”
“讓他們付出代價……”
“建立一個……讓他們驕傲的世界……”
羅爾驚呼:“是誰!快點出來!”
“吾名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