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蔣如的咆哮聲從辦公室里遠遠地傳了出來，在X中學上空回蕩。

賈翠翠雖然天不怕地不怕，但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次是她不對，只好由著蔣如發飆，不敢還嘴，猥瑣至極地縮在墻角落里，低垂著頭，像空氣一樣。

看蔣如氣得發瘋，同事們也不敢打圓場，全都安靜的當觀眾。

蔣如咆哮了小半個小時，看賈翠翠全無反應，一手拎著時不時還滴一兩滴墨汁的講義，一個箭步跨過去，一手抓起墻角的賈翠翠，朝她吼：“說話啊，說，你要怎么賠我！??！”

賈翠翠五官皺成一團，側過頭逃避蔣如的大吼。

眼見蔣如越來越激動，夏云碰了碰洪敏的手臂，示意他出面安撫。

洪敏看了看怒氣沖沖的蔣如，又看了看縮在墻角的賈翠翠，咳了咳。

蔣如滿面怒容朝洪敏瞪了一眼。

看得出蔣如真的很生氣，洪敏咳了兩聲，再沒搭腔。

夏云一看，這也不是個事，發泄兩句也就算了，總不能沒完沒了吧。她也不咳，直接就說：“蔣如累不累，要不要喝水？喝完水再兇賈翠翠嘛。”

聽夏云這么一說，蔣如還真覺得有點渴了，可不是嘛，直著嗓子吼了半天，能不渴嗎？

同事們悄悄亂丟眼色，擠眉弄眼的。

蔣如松開抓賈翠翠手臂的手，倒了杯水骨碌骨碌灌下去，喘了一大口氣。

夏云淡淡地問：“罵人的感覺好不好？還要不要再罵下去？”

蔣如不吭聲，只是，胸膛起伏，不停喘著氣。

夏云又說：“罵人就能解決問題了？”

蔣如揚揚手里的講義，說：“你看看她弄的?！?

夏云說：“我看到了。她也不是故意的，這不是由著你罵了半天嗎？她要是故意的，你這么罵，她非和你掐起來不可?！?

蔣如橫著眼睛瞪了賈翠翠一眼。

夏云又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就不能原諒她的無心之失？反正你再怎么罵她，也不能把講義給罵回來了。有這時間，還不如照腦子里的印象重做一份。你剛做不久，記憶猶新，再做也不難，對吧？”

“不是吧老板？”蔣如的聲音還真有點沙啞了，剛才吼太過了，“你這樣向著她，算不算偏心？”

夏云笑了：“我哪有向著她？你也不想想，你一直這么吼下去，我們都不用干活了。你聽過嘈音擾民的話嗎？”

蔣如一眼掃過去，其他同事都眼巴巴地看著她，那可憐勁兒，只比賈翠翠差點。

低頭看了看手里的講義，想想這是自己費盡心血才做成的，不由得心疼得不行。咬了咬嘴唇，蔣如說：“你要不處罰她，我這口氣順不過來。”

“你要我怎么處罰她？”

蔣如想了想，說：“起碼罰她掃一個月地或者，或者，或者干點其他的什么?！?

夏云莞爾，說：“辦公室每天都是她打掃的，還用罰嗎？”

同事們也輕輕笑了，氣氛一時輕松了不少。

蔣如賭氣的樣子，說：“我不管，反正你想辦法，總之就是要罰她?！?

夏云和洪敏相視一笑，朝賈翠翠招手：“翠翠過來。”

賈翠翠畏畏縮縮地走過來。夏云說：“跟蔣如道歉?！?

賈翠翠離蔣如遠遠的，說：“對不起。”

看她一副怕挨蔣如打的樣子，大家都笑了。

蔣如也想笑來著，嘴角動了動，又忍住了，板著臉說：“別想這樣就蒙混過關！”

夏云笑著看了看洪敏，又看了看蔣如，說：“這樣，你自己想想，要怎么個處罰法，交方案上來，我和洪老師審核。如果可以，我們就批準。怎么樣？”

同事們都笑出聲來。

蔣如盯著夏云說：“你說真的？”

夏云點頭：“真的。比珍珠還真?！?

蔣如就不再說什么了，只是站著，手里還拎著她那一大片墨跡的講義。

楊漢平靜地說：“別再吵了成不成？見好就收的道理不懂嗎？”

蔣如瞪了楊漢一眼，說：“關你什么事！”她平時和楊漢還是很友好的，這是急紅了眼了。

楊漢無奈：“你吵到我了?！?

“好了，你想到辦法再跟我說吧。”夏云說完蔣如，轉頭又訓賈翠翠：“同事之間說笑可以，不要亂動手，你看，是不是闖禍了？”

賈翠翠低頭不語，她也不想會這樣啊。

鬧了這么半天，該做的正經事也沒做，真是浪費時間。上次登招聘廣告的時候順帶著也有招其他職務，也是為以后積累人才，簡歷還在呢。

夏云取出來，一份份再小心篩選一遍。

這次通知過來面試的幾個人，都不是教師科班出身，也沒有教職員工的工作經驗，之所以會選這樣的人過來面試，實在是要找來接手洪敏工作的屬于新職位，沒有現成的經驗可以參照。

洪敏的意思，沒有工作經驗沒關系，最主要的是這人要細心耐心靜心，能把課程安排得井井有條就行。

找這樣的人說難不難，說易卻絕對不易。賈翠翠就納悶了，怎么知道人家細心耐心呢？

德鑫還沒有HR這樣的部門。面試的任務落在夏云肩上。

來面試的每一個人，夏云都很輕松隨意地和人聊著。一般人對德鑫簡陋的辦公場所就算驚訝，顯露到臉上，也只是一閃而過，就這一個眼色，夏云看在眼里，也裝不知。確實簡陋嘛，就算陸少軒會再騰兩間屋子出來給德鑫做辦公場地，那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不是。

不過，就偏偏有這么一個人，在和夏云聊天的時候直接說：“你們這辦公室也太小了，招了人怎么辦公啊?！?

這人名叫安琳，長得白白凈凈的，二十三歲，畢業于某省農業大學。大學畢業后分配到一個農業研究所做研究員，糾結了一年多，實在不想呆了，就跑BJ來了。在BJ混了幾個月，換了三份工作。

看報紙的招聘廣告，以為德鑫多有實力，要不然哪能登那么大幅的廣告呢。寄了簡歷一直沒反饋，還以為專業不對口，不夠條件，深深的自卑了一把。

前兩天接到德鑫的面試通知，又狠狠地狂喜了一夜，幾乎一夜無眠。

誰知道巴巴地趕過來面試，還沒進門就大失所望：這么一個破門面，算哪門子學校？

希望越大，必然失望越大。實在忍不住，便將了夏云一軍。

安琳畢竟年輕，心里想什么全顯臉上了，夏云早看在眼里，此時聽他這么說，笑了笑，說：“我們是正在發展中的機構，對人才的需求十分迫切，只要是人才，便有嶄露頭角的機會。不比大機構，人才濟濟，新人只能從底層慢慢往上爬，辛辛苦苦爬了十年，還不一定能出頭。這樣豈不是白白浪費大好青春？”

安琳聽夏云這么說，瞬間變了臉色，他確實想找一家大機構，一勞永逸保到老。

夏云仿佛看穿他的心事一樣，說：“哪家大機構不是從小機構開始做起來的？你現在到德鑫，和我們一起成長，等我們發展到一定規模的時候，你早就升上去了。到那時候，坐在我現在這位置給新人面試的就是你了?？偙饶悻F在千辛萬苦找一家大機構要好。大機構有的是人才，要的是專業對口，又要求有同等職位的工作經驗。這些，你有嗎？還是說，你愿意一直這樣尋找下去，直到老？”

安琳呆呆地望著夏云，半天，才問：“這么說，我被錄取了？”

夏云笑了笑，說：“沒有。但是你有機會?！?

安琳問：“什么機會？”

夏云神色不變，淡淡地說：“被錄取的機會。目前競爭你這職位的，最少有五個人，你是這五人之一，如果你能脫穎而出，這職位就是你的。你也就即將有機會做我們老板的助手，近距離跟我們老板學習教學、管理、經營的門道。這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事，你明白嗎？”

安琳張大了口合不攏來。這么說，目前這位年紀輕輕口齒伶俐又有遠見的面試官也是打工的？

夏云又接著說：“我個人對你印象還不錯，會把你推薦給我們老板。如果你對德鑫有興趣，后天下午五點過來和我們老板談談。”

安琳怔怔地點了點頭，說：“好。請問你們老板怎么稱呼？”

“姓洪?！毕脑普f著就準備送客了，面試到此也就結束了。

跟洪琳提起安琳，洪敏問：“你看中他什么？”

夏云說：“你沒發現他一手鋼筆字堪比龐中華嗎？”

洪敏仔細一看，還真是，能寫出這一手字，不能不說他有可能符合細心耐心靜心的要求。練字，也是需要耐心的。

賈翠翠這時候湊過來說：“你怎么跟他說老板姓洪？怎么不說是你，先把他鎮住再說?！?

夏云打趣賈翠翠：“小孩子沒見識，他已經嫌我們模規小了，再跟他說第一關老板親自面試，還不美死他？洪老師也是老板嘛，我可沒騙他。”

洪敏看著夏云笑了笑，這小妮子，真是鬼靈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