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標相中了赤軍的離間計,連夜要找劉龍勝對質。
部下急諫,說道:“大帥,不可。晚上黑燈瞎火,咱們如何到別人的地盤上興師問罪?不如等到明天,咱們拿著罪證找平南王,讓他老人家主持公道。”
梁標相怒上心頭,已經喪失了理智,罵道:“劉龍勝這廝,白天就對我很不恭敬。今晚我抓到了他的把柄,正要興師問罪,用海盜的規矩治一治他。平南王那邊,明日再告訴他也不遲。”
左右見勸不動他,只好順著他的意思說道:“大帥既要到劉龍勝那里問罪,就得備好戰船,做好成全的準備,以防他狗急跳墻。”
這句話提醒了梁標相,他說:“說得好!正巧提醒了我,劉龍勝這廝不是什么好東西。傳我的令,出動前軍、中軍三十條船堅炮利的廣船,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擅自開炮。”
梁標相與劉龍勝的戰船本來停得很近,但兩人生隙,劉龍勝移開了戰船,到五里外錨泊。
等梁標相的戰船靠近劉龍勝水寨時,時間已是三更天。紅旗水寇紀律差,水寨周圍常有流螢、攤販,也為赤軍的間諜活動提供了方便。
劉龍勝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如臨大敵,驅使屬下上船。在他看來,梁標相大晚上率領戰船過來,不是興師問罪,就是要趁機吃掉他。以梁標相的個性、人品,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在梁標相看來,劉龍勝不派人過來道歉,反而積極排兵備陣,預作抵抗,顯然是心里有鬼。為防止劉龍勝先下手為強,梁標相下令準備戰斗。
這幾天江風漸起,適合行船。今晚的月亮只有半輪,夜空并不明亮。水寨、戰船、江岸上閃爍著點點火把、篝火,給夜晚增加了一絲光亮,也增加了一絲劍拔弩張的氣氛。
形勢越來越緊張,眼看就要擦槍走火。梁標相派人放下一只小船,找劉龍勝當面對質。
小船還沒劃到水寨,突然一聲轟響,梁標相軍中一艘戰船被炸了個大窟窿。海水很快順著窟窿灌入,戰船傾斜,甲板上的水兵站立不穩,有的跌落水中。
緊接著,又是一聲轟響,又有一艘戰船中招。這是一艘小船,頂不住巨大的爆炸,很快便傾斜沉沒。
原來,赤軍乘夜色乘坐小船,走珠江支流靠近紅旗水寇,然后釋放“水底龍王雷”。
水底龍王雷是一種漂雷,通常用在夜間,從上游釋放,提前設好引信。等靠近下游敵船時,引信觸發,引起爆炸。
海盜本就紀律渙散,又處于高于緊張的狀態。兩個水雷一爆炸,梁標相麾下的海盜立即慌了神。有個炮手毛手毛腳,也不等梁標相下令,便點燃了船炮上的火繩。
“轟”的一聲,一發炮彈打了出去,落在上游江面上。有人打了頭,梁標相的海盜就像拿到了軍令,紛紛開炮轟擊劉龍勝的戰船。
劉龍勝那邊受到攻擊,也紛紛開炮還擊。
全亂套了,夜間混戰,事情就說不清了。在劉龍勝那邊,是梁標相意圖挑釁,要吞并他的隊伍。在梁標相那邊,則是劉龍勝勾結赤軍,蓄意謀反。
雙方都憋著一口氣,必欲置對方于死地,一場夜戰打得不可開交。
徐圖隆得到消息,生怕惹火上身,下令集合戰船,順珠江下航十里。
左右或曰:“梁標相與劉龍勝火并,勝敗難料。此刻若率軍過去助陣,助梁標相則梁標相贏,助劉龍勝則劉龍勝贏。不如隔岸觀火,讓他們兩敗俱傷。到時,我軍正可后來居上,再也不用受梁標相和劉龍勝兩個鳥人的氣了。”
徐圖隆一向明哲保身,看得更遠,說道:“梁標相與劉龍勝內訌,必將元氣大傷。若赤軍乘機發難,兩人一定不敵,清軍也將受挫。咱們走一步看一步,若赤軍得勢,我軍獨木難支,到時侯也只有歸順赤軍的份了。”
部下們紛紛嘆服。
當晚,梁標相與劉龍勝一場混戰,殺得難解難分,各自損失慘重。
直到五更天時,兩部海盜困乏已極,才各自停炮休戰。他們彼此不服,都認準了對方無理,各自派人到平南王那里告狀。
誰知道,第二天一大早,赤軍水師經過一夜航行,從佛山水道開入珠江,逼近紅旗水寇。他們宣稱“只打梁、不打龍(隆)”的旗號,直撲梁標相所部水寇。
梁標相一夜未睡,所部士卒又累又餓,眼看赤軍大舉襲來,只得硬著頭皮應戰。
劉龍勝對梁標相恨之入骨,當然不肯助戰。徐圖隆一向明哲保身,意識到海盜內訌,已無力再抵御赤軍,繼續置身事外,隨時轉變立場。
赤軍旌旗飛揚,士氣高漲。有鄧耀、陳奇策兩部的加入,再經過新會大捷,赤軍水師實力已經超過了紅旗水寇,對付一個梁標相更是小菜一碟。
戰斗以消滅敵人有生力量為第一原則,戰爭以削弱敵人戰爭潛力為第一原則。赤軍圍攻梁標相部海盜,以眾擊寡,先以優勢戰船將梁標相部海盜團團圍住,不使一船逃脫。
戰到后面,海盜已經喪失了抵抗意志。赤軍再次打出投降不殺的旗號,宣稱只殺官,不殺兵。海盜可以投誠,殺梁標相者賞千金,殺副將者賞五百金,殺千總者賞三百金,殺把總者賞百金,把總以下免死。
海盜見利忘義,再不投降就要死亡。很快的,便有海盜襲殺長官,向赤軍升白旗投降。少數冥頑不靈的海盜也自知不敵,只得棄船跳入江水,試圖泅到岸邊求生。很多海盜久聞赤軍優待俘虜,紛紛舉手投降。
梁標相見大勢已去,跳上小船逃跑,拼命向清軍水師方向劃去。
滿清水師總兵許爾顯驚聞赤軍來犯,急忙駕船增援。他麾下都是新兵,戰船也都是新造的,實力不強,只得聯合劉龍勝,和劉龍勝一起來援。
劉龍勝見到梁標相,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是海盜出身,殺人不眨眼,也不管許爾顯是否在場,指使部下炮轟梁標相。
可憐梁標相梟雄一世,縱橫南海數十年,卻在傾刻間只剩一片小舟。他與劉龍勝稱兄道弟多年,卻被劉龍勝接連炮擊,最后中炮身亡,沉尸珠江。
赤軍士氣更加高昂,再接再厲,率部迎戰滿清許爾顯和劉龍勝。劉龍勝昨夜蒙受損失,許爾顯所部又是新兵,哪能擋得過赤軍這種虎狼之師?
戰至下午,劉龍勝大潰,幾乎被全殲。許爾顯老奸巨猾,乘劉龍勝與赤軍大戰,率部退入三水縣。
紅旗水寇還剩徐圖隆一部,孤立無依,只得投降赤軍,不必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