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絕對安靜的時候,哪怕一丁點兒聲響都會格外引人注意。
黑珍珠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現在她的理解又深刻了一些。
“啪嗒”的滴水聲一直沒停,仿佛就要穿透她的耳膜,直達她的思維。就連她的呼吸,都跟著一起急促了起來。
她的房間在二樓,窗戶外對應的是內院。可現在天又沒下雨,這“啪嗒”聲又是從何而來呢?
黑珍珠已不愿再想下去,她的后背也早已濕透。她甚至開始后悔起來,后悔自己為什么要單住一個房間。
可她隔壁的那間房也是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終于,她拿定主意,翻身下了床,赤裸著足,坐到桌旁的椅子上,點亮一根蠟燭。
她絕不是初出茅廬的新手,也明白在面對隱藏的敵人時,黑暗是自己的第一層保護。身在明處,只會更容易被人偷襲。
可黑暗只能防人的暗算,防不了心里的鬼。
此刻,她更需要的是勇氣。
燭焰晃動,光明灑滿房間。黑珍珠握著手里的馬鞭,心中也安定了幾分。
她背后的汗還未干透,內衫黏在皮膚上,不僅不舒服,而且還很冷。她重新站起身來,準備給自己披件衣裳。
可抬眼間,在燭光的映照下,她看到窗外有一排黑影晃動!
黑珍珠的心差點從胸膛里蹦出來。她想要尖叫,但聲音卻被卡在了喉嚨里。
她幾乎要閉上眼睛。
過了片刻,她再次鼓起勇氣看向窗戶,才發現那排黑影圓圓的,應該是排燈籠,被繩子掛著,在風中左右亂晃,撞成一團。
黑珍珠咽下口唾液,發出一串如釋重負的喘息,心里不覺有些好笑。自己也算是老江湖了,竟會被一排燈籠嚇到。
“啪嗒......啪嗒......”
聲音好像永遠不會停歇。
黑珍珠又準備起身去拿衣裳,可她的身形突然僵住了。
她這時已記起來,自己在上床睡覺前,窗外可沒有掛燈籠。
更何況,燈籠里怎么會滴水了?
還未干透的后背又濕潤了,一顆顆汗珠順著她修長的脖頸滑下來,在鎖骨上積了些,最后滾落在飽滿的胸脯上。內衫已遮不住春光,玲瓏有致的身材伴隨著搖曳的燭火若隱若現。
“啪嗒......啪嗒......”
窗外到底是什么呢?
她不停告訴自己,作為一個老江湖,此刻一定要離窗子遠些。窗外可能是敵人,也可能是暗器。
可好奇心如同惡鬼一般,趴在她的背后,不斷在她的耳蝸旁吐著信子。
黑珍珠在心里給自己打氣:“以自己現在的狀態,是萬萬沒可能與人對敵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解除恐懼......”
一眼,只用看一眼就行了。
她握緊馬鞭,一步一步朝著窗戶挪去。原本干燥防滑的護手,此刻濕得像條水蛇一樣。
終于,她的左手搭在了窗戶上。
她弓起身子,調動全身的力量,慢慢開始發力。
窗子的縫隙也逐漸變大。
一股涼風劃過,仿佛要刺進黑珍珠的骨里。風里,似乎能嗅到血的腥臭。
她先看到一串黑繩,掛著燈籠的黑繩。
不對,那是一串頭發!長長的頭發!
黑珍珠頭皮發麻,想要尖叫,卻又看到一只眼睛。
一只空洞洞、血淋淋的眼睛,正無神地盯著自己。
“啪嗒......啪嗒......”
門外也傳來一陣聲響,敲在黑珍珠的心上。
“啊——”
黑珍珠終于忍不住尖叫出來,她手中的長鞭也猛然揮出,剎那間刺穿房門,卻又突然溫順得像綿羊一樣。
“你這是何意啊?”
李長歌的聲音緩緩飄來。
熟悉的聲音宛若天籟,黑珍珠雙腿一軟,癱坐在地板上。她的眼眶也熱了些,最后竟伏在地上哭了起來。
片刻之后。
屋子里的蠟燭多點了幾根,連光線都更溫暖了些。
黑珍珠坐在椅子上,身上披了件長衫,肩膀卻止不住地抽動。蘇蓉蓉就在她旁邊,輕輕撫摸著她的后背。
李長歌站在窗前,長長嘆了口氣。
窗子已經大開,窗外掛著的不是燈籠,是腦袋。
四大一小,五個腦袋。
血煞五鬼的腦袋,被頭發系著,像風鈴一樣撞來撞去。鮮血滴在窗沿上,啪嗒作響。
“這下子,血煞五鬼真成鬼了......”
李長歌喃喃一句,又把頭伸出窗外,向下看了看,轉瞬間就收了回來。
蘇蓉蓉不敢去看窗子,只是低著頭問道:“下面有東西?”
李長歌說道:“你最好不要知道。”
黑珍珠明明身子還在顫抖,鼻尖還是通紅,卻依舊“哼”了一聲:“我為什么不能知道?”
只是這一聲“哼”得軟綿無力,真像只小羊羔一樣。
李長歌嘆道:“下面是尸體。一堆尸體。”
通常來說,尸體都是用“具”來形容,很少會用“堆”的。于是黑珍珠又問道:“什么叫‘一堆’尸體?”
李長歌聳了聳肩:“‘一堆’的意思,就是我也數不清。不過,我猜那是五個身子、十條胳膊,再加上十條大腿。”
“你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黑珍珠突然不說話了。不僅不說話,她甚至差點嘔吐出來。
蘇蓉蓉的臉上也是一片慘白。她顫悠悠地問道:“那血煞五鬼是死在......”
李長歌說道:“當然是死在他們自己的獨門絕技‘五鬼分尸’之下。”
蘇蓉蓉緊緊閉上眼睛,她不愿去想象樓下是副怎樣的畫卷。
李長歌的視線重新回到掛著的五個腦袋上。雖然血已要流盡,她還是能看出五雙眼睛里的恐懼。
顯然,殺死他們的是個高手。
高到他們的眼睛里沒有憤怒、沒有不甘,只剩恐懼。
想了想,她還是抽出自己的飛刀,將掛著腦袋的頭發割斷。“咚、咚、咚”的五個聲音后,一堆尸體終于圓滿了。
黑珍珠雖未抬頭去看,但也能大致聽出李長歌在干什么。她干嘔一聲,捂住嘴巴,忍不住問道:“你怎么還......”
李長歌比她還要詫異:“難不成你還想把腦袋留在窗口多看幾眼?你這愛好,可真是......不拘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