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被從對弈者變成棋子,到了陽明棋盤之上的唐隕,臉上非但沒有多少驚訝。
反而看著身旁跟饒半夏寸步不讓的許愿,心底松了口氣。
他將對弈者身份交給許愿,拽他迫不得已的入了局,也沒經對方同意。
如此,也好,自己心里的愧疚,還能少上三分。
饒半夏打了個響指,唐隕頭頂的‘火’字牌拓印,嗖的一下,出現在了棋盤之外他枯木般的手中。
“竟然是東方既青的火字牌拓印,難怪一介頑童,有此膽量,這樣的話,更留你不得……”
看著火字牌拓印,饒半夏眼中一抹精芒跳躍,再看許愿,便帶上了幾分審視。
“可惜,機敏有余,手段不足,何苦來哉。”
饒半夏聲音再起。
許長安身后,鐵蛋兒娘,鐵蛋兒,趙伯,囡囡,腳下十字黑光出現,同時出現在了許長安身旁,同站在一個棋路之上。
不止如此,與唐隕相同的是,幾人頭頂,一柄柄森寒涼刀倒懸。
“你一個大啟童生,即便擁有字牌拓印,但想要在我的棋盤中斬下殿下的頭顱,不亞于登天羽化,我若是你,定然不會如此冒失。”
饒半夏雖未再落子,但一番動作,已然表露出了他的態度。
“我才是這陽明棋盤之主,不管黑子白子,我的優勢,都不是你能比擬的,比如……”
“你若有魄力,老夫便與你賭上一把,看是你的字牌拓印快,還是我新唐涼刀鋒利!”
二人動作都很干凈利落,以至于當棋盤外的人反應過來時,棋盤之上黑白對壘的局勢,已經完成。
“這是要比人多,比誰更狠,比誰更豁得出去是吧?”
棋盤里,許愿也發了狠。
周身香火愿力,淡淡繚繞,身后白子,一陣噼里啪啦的對撞。
“我不懂你這個什么棋盤,但你這老頭兒可能也不懂什么叫香火愿力吧。”
這一刻,跟陽明棋盤心神相通的饒半夏,眉頭一皺。
他發現,無往不利的陽明棋盤,竟然左右不了那紫色香火愿力的力量。
更讓饒半夏驚疑不定的是,香火愿力就像一個橫沖直撞的野獸,將棋路上阡陌縱橫涇渭分明的棋盤規則,撞得七零八落開來。
等饒半夏剛要用心念穩住棋盤,一連串的十字白光蹭的沖出棋盤,由近及遠的朝棋盤外擴散而去。
跟著便不由分說的被一股腦兒的全部拽入棋盤之上。
隨著許愿身上香火愿力的不斷涌動,棋盤上飛出的十字白光越來越多。
棋盤上,許愿身后,人影攢動。
一眾新唐老卒,土十八,宋慈及另外兩個巡檢,兩百黑衣,腳下紛紛出現十字白光,頭頂,囚龍鎖化成一根根鋒利的箭羽,懸在上面。
每一根箭羽,都由封印在囚龍鎖中的文字封印化成。
可以說,這些人的生死,就在許愿一念之間。
祖竅之中,攢下月余的香火愿力見底,許愿臉色隱隱蒼白,一邊持續的施展香火愿力化成十字白光飛出,一邊硬氣的腰桿一挺。
“來啊,一起毀滅啊,誰怕誰啊!”
棋盤外的面攤,只剩下饒半夏,與站在咕咚咕咚冒著熱氣面鍋前,目瞪口呆的馮坤。
不愧是你啊,許小子……
如果只是如此,饒半夏還只是心頭驚訝而已。
但跟陽明棋盤相連的心神處,陽明棋盤在香火愿力之下傳來的似要臣服的悸動,卻讓饒半夏有點失了方寸。
“少年,如果告訴我香火愿力是個什么東西,我可以撤回這一子,如何?”饒半夏盯著許愿,一字一句。
陽明棋盤,曾一度被封為新唐國器,九國亂世時立下赫赫戰功的重器,竟然會被這什么香火愿力給引動,且有了臣服的悸動,這讓饒半夏不得不慎重。
饒半夏這話一出,旁邊目光一直盯著棋盤的馮坤,可憐的掃了他一眼,差點笑了出來。
你這時候跟他講條件?咋想的?
許愿是誰?那是一旦發起狠來,不是童生的時候都敢砍錢一笑的人。
又豈會被你饒半夏的威脅嚇到。
果然,就聽許愿的聲音在棋盤回道。
“你先撤,我看心情。”
道家先師說過,凡我所求,皆受其所困。
就怕你饒半夏心無掛礙,有了求,就有了破綻。
“那就是沒得談了。”
饒半夏語氣不變,輕嘆一口氣,心念互通的陽明棋盤上,光芒大盛,先前沖向小鎮棋盤空中的光芒,陡然放大,將小鎮外的子午河給罩了進去。
跟著,密密麻麻的十字黑光飛了出去,一道道人影,也被‘請’入了棋盤。
十八個測字攤前的十七個童生,青山縣武神殿一眾武夫,十八背船妖仆扛著花船,盡皆入了棋盤。
除此之外,還有在許愿授意下去子午河支援童生們的小狐貍,齊齊站在了許愿對立面的黑子之上。
“那就一起毀滅吧。”學著方才許愿的樣子,棋盤外的饒半夏,也這么說了一句,黑子這邊,所有人頭頂都懸上了一枚枚森寒的涼刀。
這一幕出現時,白子上一眾新唐老卒,皆面露冷笑。
論拿捏人心,擅長棋道的謀卒老大饒半夏還沒輸過。
一個大啟未見過血與火的少年郎,跟老大比拼心性上的博弈,著實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只是!
“啊!”
一聲慘叫,在棋盤上乍起。
剛才冷笑最盛的一個老卒,頭頂香火愿力凝聚的箭羽,陡然落下,徑直插上老卒的頭頂。
紅光迸現,這個老卒呼吸之間,便沒了氣息。
只在棋路上,留下一朵猩紅的血花,死尸栽倒在地。
許愿的動作很干脆,干脆到等死尸倒地,饒半夏才反應過來。
所有人都沒想到,許愿會這么果決。
“來啊,饒半夏,該你了,看看是你新唐的涼刀快,還是我的箭羽快。”
許愿眼角含煞,一步上前,緊緊相逼!
玩弄人心,通達佛道兩家修心之法的許愿,豈會不會!
也就在許愿猝然動手,便箭羽落下的時候,燭林小鎮上空。
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子午河上空來到此處上空的李隱白,身后‘酒’字熠熠生輝,單腳踩陽明棋盤沖天而起的十字白光,限制其往小鎮外擴散的態勢,灑然若仙。
即便是李隱白,也被許愿這突如其來的出手嚇了一跳。
這樣的許愿,他從來沒見過。
不止他沒見過,棋盤上所有認識許愿的人,都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