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方世界要找個許愿在意的人。
那必定是兄長許長安。
不管他許愿對這個世界再怎么薄情,有些既定的事情是改變不了的。
比如,他這具身體,是許長安一點點喂養長大的。
前世通讀佛道兩家經典的許愿很清楚,不管自己怎么迷迷糊糊的來到了這里,因果前塵,已經定下。
許長安,就是他在這個世界站穩的因。
所以,當兄長許長安被饒半夏當成黑色棋子,站在了許愿對立面,不止許愿沉下了臉。
“長安……”
“長安哥哥!”
鐵蛋母子一聲驚呼,鐵蛋兒想要沖上去,卻被馮坤一把攔住。
另一邊,趙伯也拽住了囡囡的紅綠大花對開衫。
只見馮坤腦后血紅真氣凝成一枚真氣圓環,武夫四品的修為剎那外放而出。
跟著,一枚銅錢,在許長安剛消失的時候,帶著血紅真氣,朝饒半夏頭頂落了上去。
那枚飛向饒半夏的銅錢,自然就是四品武夫馮坤的竅穴神兵了。
武夫不善言,善戰!
馮坤是不喜歡許愿平日種種作為,但馮坤個人對許愿的看法,跟武神殿無關,跟青山童生無關,跟大啟文武無關!
更不用說,鐵蛋兒還在一旁邊看著呢。
馮坤的動作,饒半夏身后的老卒們看到,唐隕看到了,土十八也看到了。
但他們面色平靜,不見絲毫慌張之色。
馮坤心里一跳。
果然,下一刻,自己無往不利的竅穴神通,竟是懸在了饒半夏頭頂三尺之處,再也落不下去。
“陽明棋盤下,對弈者雙方不受外力影響,就算是手持武神殿七十二云臺大將之一前來,此刻也近不了饒相的身,你區區四品武夫,別費勁了。”
唐隕身后的土十八譏諷道。
馮坤冷哼一聲。
“七十二云臺大將,怎么,你們新唐這些殘兵游勇還沒被將軍們砸過癮?”
二人平日在教鐵蛋拳腳的時候,說話便是夾棒帶棍的互不相讓,已然習以為常。
更不用說在今日關乎到大是大非的立場上。
馮坤說話間,收回銅錢,腦后真氣圓環也消了下去。
雖然不甘心,但馮坤知道,土十八說話不假。
自己一個四品武夫,在謀卒饒半夏還有一眾老卒面前,就算沒有陽明棋盤,也占不到什么大便宜。
罷了,自己是無能為力了,看許家兄弟的造化吧。
許長安這會兒也明白了自己當下的處境。
“小愿,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出現在這里了?”手里削面刀還沒發放下,人就來到了棋盤上。
作為看著許愿長大,如今又剛成童生的弟弟,許長安在面對一個陌生環境的時候,本能的看向許愿。
許長安自然搞不清楚什么陽明棋盤,什么黑白雙子定生死。
他只看到了許愿眼中,皺起來的眉頭。
這天下,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這個弟弟。
同樣,也了解許長安的許愿,給了許長安一個輕松的笑意,正要開口安慰,饒半夏的便聲音響徹棋盤。
“兄弟相對,只能活一人,這一場人心的考量,你們兄弟二人,會如何應對?”
許長安聞言,面露驚慌,看到許愿望向饒半夏一閃而過的寒光。
饒半夏把這云里霧里的東西在許長安面前說的太清楚了。
“是哥在這里讓你為難了嗎?”
許長安捏了捏手中的削面刀,緊袖泥色短衫顯得更局促了。
他許長安只是不懂下棋,不是不懂人心。
饒半夏的話,他聽懂了。
而許長安的這句話,則是讓許愿眼中的寒光更盛。
在許長安這句話沒說出之前,許愿其實還挺愿意跟這些新唐老卒們玩一玩的。
畢竟,許愿從來到這個世界,一直都是游戲人間的心態在扮演好‘許愿’的角色。
什么童生大考第二,火字牌爭奪的機會,還有什么獨自面對六百老卒,許愿心里都沒當回事。
與書上那些穿越來而來,帶著金手指大殺四方,把前世丟到腦后不管的不同,誰讓他許愿前世為了從父母離世中走出來,通讀了佛道兩家經典,修成了一種隨遇而安的性子呢。
雖然這種性子,被李隱白說成薄情,自知自家事的許愿并沒有辯解。
我是這方世界的游客,結束就走了,這中間的過程,就當大夢一場。
至于中間發生的眾生百態,種種玄奧,就當沉浸感比較真實的一場幻夢罷了。
本來許愿一直都是這么以為,也是這么做的。
可當許長安這句話出口,許愿心頭忽然涌上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
有點疼……
心疼那個緊袖泥色短衫捏著削面刀,滿臉自責的許長安。
這種感覺,只出現過一次。
就是在童生大考問陰陽再見父母之時。
也是這個時候,許愿才猛然驚醒。
不管這個世界是不是一場夢,許長安對他的一腔關切之情,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如陽春三月的細雨,悄悄落在天地,悄悄潤了泥土。
再然后,這么悄悄的,就入了心,上了頭……
如果饒半夏沒有把許長安這個‘便宜’兄長拉到棋盤上,許愿還不會發現自己心境上的變化。
也就是在這一刻,自上次跟李隱白聊完,收斂了小看這方世界心思的許愿,再次長出一口氣,正視起了自己的心境。
剎那之間,許愿眼中的寒光就換成了一抹溫暖的讓許長安心頭安定的笑意。
“哥,沒有的事,麻煩的不是咱們,是這老頭兒……”
一念通達,眼睛如將滿未滿上弦月,身著月白長袍,本就相貌不凡的許愿,這一刻,通達了心境后,一股豁然開朗的氣質悄然臨身。
看的秦愿歡跟新唐貴妃眼中放光。
好一個俊俏不凡的少年公子……
當然,這一幕,棋盤之外的人,卻是無緣得見。
“你們這些人,都很喜歡自以為是的拿捏人心是吧?”
棋盤上,許愿的聲音響起。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拿捏人心的人,遲早會被拿捏,這話聽過沒?老頭兒……”
跟著,不等饒半夏臉上的表情給出反應,許愿眼中香火愿力的紫色一閃,身后一枚白子豁然放出強烈的白光。
下一刻,唐隕腳下十字白光閃爍,嗖的一下,整個人出現在許愿旁邊的棋路宮格上。
“下棋,我不會,但要說這互相傷害,那就來唄……”
說話間,許愿或許覺得只這么做,饒半夏還會有后手,一抬手,一枚通紅的字牌拓印入手。
在香火愿力的催動下,火字牌拓印嗖的一下,出現在唐隕頭頂。
如一柄斷頭刀,在唐隕上方,赫然倒懸!
“老頭兒,我兄長若少一根頭發,須臾之間,我讓你們新唐太子殿下,頭懸燭林小鎮!”
“信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