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朕不是怨你?！毖劭磩偛耪酒饋淼睦钇桨策@便又折膝要跪下去，皇帝眼里，李平安的身影忽的便和一個(gè)在心里縈繞不去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是，微臣謝陛下?！?

終究是不一樣。哪怕是被自己逼著用刀捅死那只無辜的貓時(shí)，楊承骨子里的那股傲氣依舊在。

雨夜，雪晨，殿里，席間……比起眼前的李平安，楊承所有的臣服都像是演出來的。

哪怕是一身凌亂的時(shí)候，楊承和他舅舅最像的那雙眼睛，也一直是亮著的，不提防晃進(jìn)皇帝眼中的時(shí)候，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戳進(jìn)了靈魂。

與其說皇帝恨楊承，倒不如說皇帝心里對(duì)后者還是有怕的，至于怕的是自己心中的愧，還是怕那雙幾乎一樣的眼睛，就只有皇帝自己心里清楚了。

“承兒平日常在宮里，朕舍不得他?！被实蹖?duì)著下手站著的李平安開口，“你若是有見到他……”

李平安看得出皇帝眼神中流露著異樣的神色，同那日父親出發(fā)前看自己的樣子有幾分相似：“微臣若是有幸見到殿下，定會(huì)尊敬殿下?！?

眼前的孩子接住了自己的欲言又止，皇帝借此機(jī)會(huì)從自己壓抑的情緒中逃了出來，只是目光一落在李平安身上，就沒來由的想到楊承。

“你回去休息罷，朕這里沒多少事了?！被实畚樟宋兆约河行┌l(fā)僵的手，目光從李平安身上收回到眼前的紙上，“外面的天看著要下雨了，務(wù)必多添件衣裳?！?

明明要削李家的權(quán)，可是看著眼前這孩子，皇帝總是沒來由的狠不下一點(diǎn)心。

甚至，皇帝付出了比對(duì)自己每一個(gè)孩子更多的耐心。

“二殿下嬌慣是嬌慣了些，到底不是個(gè)壞性子?！?

李平安走到門口的時(shí)候，皇帝不知?jiǎng)恿耸裁茨铑^，忽得又添了這么一句。

“是，陛下。”嬌慣么？李平安自己未必見過嬌慣出來的人，可卻見過一點(diǎn)不曾被嬌慣過的人如何。

皇帝能因?yàn)樽约合肫鸲钕拢@然不可能因?yàn)槎隋漠惖木秤觥钇桨残睦铮钕峦约悍置鞑攀且活惾恕?

“公子，這茶有些淡了，可要小的換一杯？”

齊魯?shù)暮莺莸脑以诖袄?，和京城不一樣，帶了些溫度?

茶館飯攤最能聽到各種消息，楊承坐在這里，聽了，也看了，慢慢一切噪聲被窗外的雨代替，手里的茶也喝了一杯接著一杯。

“公子？”

“嗯？”比起尋常人家的公子，楊承都算是窘迫的，兜里面根本沒有幾個(gè)銀子。

實(shí)話說，可能都比不過身邊幾個(gè)按時(shí)領(lǐng)餉錢的侍從。

寡淡無味的茶入口當(dāng)然是不苦澀的，楊承也樂得再喝幾杯——耳邊的故事太苦，和著白水咽下去，也像是在喝一杯極濃的茶了。

“哪里來什么吃人的妖怪？”

“那國(guó)師能斗妖魔鬼怪，能斬滅精邪，尚且不能從人嘴里把自己救出去……終究還是人更可怕幾分?！?

身邊的侍從同樣在聽著那些人談?wù)摰氖?，明白殿下在說什么。

“公子，我們?nèi)缃窨梢苯尤フ疫@當(dāng)?shù)氐摹?

“不急?！睏畛兄溃@件事急不得。

百姓被糟蹋得久了，護(hù)不住妻，保不住兒——哪里有那么多人肯相信，是山洞里吃人的妖怪？

有人帶著揭竿而起，自然是一呼百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