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理端著咖啡坐在藤椅上，海風(fēng)吹起他的短發(fā)，江珊盯著他看竟有點恍惚，也有點心跳加速。“咕咚”她喝了一大口冰涼涼的檸檬水，酸甜、冰涼的味覺將她拉回現(xiàn)實。

“江珊，謝謝你。”萬理舉起咖啡杯打算和她碰一下。江珊看到他舉杯子，也抬了抬手，“客氣了。”

她知道這是碰杯的意思，但有些不習(xí)慣。有時候參加聚會，酒桌上她喜歡自酌，對共享式的酒桌文化仍感別扭。

玻璃杯中的綠色吸管在她左手的食指和拇指間旋轉(zhuǎn)，一張紙巾被她從桌上拿起，貼住玻璃杯的下半部分。這杯檸檬水的冰塊放多了，也不知道好然姐怎么想的。江珊又點來情緒卻又不明白引發(fā)情緒的原因。氣氛漸漸凝固，遠(yuǎn)不比昨天剛見時的輕松。她低頭，繼續(xù)用吸管搖晃檸檬水里的冰塊。晶瑩的冰塊在吸管的支配下咣當(dāng)咣當(dāng)響。盡管冰塊的功用在生活里顯而易見，但當(dāng)它被裝進玻璃杯的狹小天地時就缺少了自主性。江珊和萬理，在這座沙灘旁的咖啡屋前，也有些許被動，但大家又都說不出什么，也做不了什么。

“你......”

“下......“

兩人同時開口，“你先說。”江珊笑了笑。

“我想離開一下，這兩天謝謝你。‘’萬理看了一眼江珊，很快就將頭扭過去，他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

“看著，你好像有心事，要不去沙灘上走走吧。“江珊走到萬理身旁，”嗯，走走。“萬理放下咖啡杯和江珊走向沙灘。這時，萬理自覺站在江珊右側(cè)，他記住江珊的習(xí)慣了。

陽光照射下，沙灘金光閃閃，熱氣逐漸從沙子里鉆出，好像在催促他們離開似的。溫?zé)岬暮Ｋ]江珊的腳踝，江珊穿著洞洞鞋，有一腳沒一腳地踢著海水。萬理在身側(cè)，并沒有沾到海水，他穿著運動鞋。“都沒問過你怎么來得這樣著急，連民宿都訂錯了。”江珊邊走邊問。萬理抓抓頭發(fā)，尷尬笑笑，就想出來走走，想不到還鬧了烏龍。江珊又繼續(xù)問萬理是不是有心事，這位憨憨姐，常常直言不諱。“這......”萬理不知所措，他對眼前直爽的姑娘感到吃驚。

“是職業(yè)選擇吧，我想當(dāng)飛行員，家里不讓。”萬理低聲著。

“你剛畢業(yè)嗎？”江珊問道。

“畢業(yè)兩年了。”萬理回答著。

“這樣還有機會嗎？”江珊覺得不可思議。

“當(dāng)然，想做，就能想到辦法。”萬理神情堅定地說著。江珊聽了，低下頭，有點小震撼。她今年剛大學(xué)畢業(yè)，還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羨慕萬理早早清楚自己的人生規(guī)劃。

“你呢，你想干什么？”萬理見江珊沉默了，就開始找話題。江珊回應(yīng)還沒想好，萬理覺得很正常，人都有迷茫的時候。

不一會兒，江珊又問萬理，因為這個事而行色匆匆嗎，她表示自己有時候也會這樣。可媽媽常教育她，急事緩辦，別太著急。萬理聽到江珊提起她媽媽，心里溫?zé)崃艘幌隆！爸x謝你媽媽，她做的飯菜很好吃。”他繼續(xù)說著。

兩人就在談話中不知不覺地從沙灘的一端走向另一端。

”沒事，上去吧，送你去碼頭。“江珊離開沙灘，走到不遠(yuǎn)處的沖洗地方，將雙腳放在水龍頭下。冰涼的自來水沖刷走了粘在腳上的沙子，也沖走了她和萬理之間的尷尬。待清理干凈，江珊又大大咧咧地提議加個微信。別看她風(fēng)輕云淡，大概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說出這句話時的心跳有多快。

“好”，萬理簡單應(yīng)答，像是金子般貴重，又像是微不足道。

陽光找到萬理的臉龐，他的眼睛在艷陽下變成灰黑色。不遠(yuǎn)處的大海波光粼粼，見慣了海平面各種色彩的江珊，在此刻竟也覺得如此陌生。是萬理的出現(xiàn)帶給她不同以往的感受。可是他要走了，江珊想著。敏感的她仿佛意識到生命里開始有些異樣色彩。

兩人相互加微信后，江珊問萬理要不要回家中吃飯，萬理婉拒了。他表示自己還有些別的事要處理，再麻煩江珊就不太禮貌了。江珊見狀，點頭以示理解，也沒有強求。他們告別咖啡屋和沙灘已近中午，在江珊的陪同下，萬理回到民宿收拾行李就打算前往碼頭。

這時，江珊沒有繼續(xù)送萬理，只在小木屋前接過萬理的鑰匙并和他招手再見。江珊還不習(xí)慣分離，但她喜歡招手好好地道一聲“再見”。這個小習(xí)慣，在萬理的日后生活場景里也能看到。只不過萬理是從江珊這學(xué)來的。

“你很喜歡招手？”萬理在回小木屋的路上問道。

“嗯，不知道哪次分別是永久，所以想在每次說再見的時候好好珍視。”江珊甩了甩手臂佯裝鎮(zhèn)定。其實她還想問萬理能否再見，但礙于羞澀，沒有說出口。而萬理也僅點點頭，沒有任何表態(tài)。

這就是江珊和萬理的初見。萬理走到碼頭，沒有乘坐游艇去隔壁的海島而是直接回到港口，再開車回家。有些選擇，在他這次即興出走中已經(jīng)想明白了。

江珊看到萬理離開，也徑自朝家的方向走去。兩人雖然加了微信，卻都沒有發(fā)出一條消息。這就很有趣了，島上初見還能說很多話，但在網(wǎng)上，誰都沒提什么，盡管他們之間確實沒發(fā)生什么。

”珊珊，昨天的男孩子是誰呀？“經(jīng)過集市攤，看到王阿姨又在搬東西，她想起昨晚帶萬理經(jīng)過此地的情景。本來還打算著帶他吃燒烤，卻不想沒機會了。正在江珊小愣一下，她聽到王阿姨的聲音，趕忙跑過去幫忙。她看了看阿姨手中的東西，是晚上的燒烤食物，”嗯，他走了。阿姨，我來。“

”謝謝珊珊，他看著還不錯。“王阿姨打趣。”阿姨，我們才見了一面。“江珊紅了紅臉。

”阿姨是過來人，我覺得你們有戲。“王阿姨挑挑眉。這個挑眉的動作還是她從網(wǎng)上學(xué)來的，覺得很時髦。

江珊被她的表情逗樂了，笑著說，“阿姨，晚上來幫你忙。”

“好好好，每次你來，生意都特別好。”王阿姨又拎起另一袋燒烤用品向屋內(nèi)走去。

搬完東西，江珊就回家了，這次她沒再碰見什么熟人，普通人家的菜肴香從各家的廚房窗口飄出。

家中的江媽媽在廚房里忙碌，看到只有江珊，也沒多說，從冰箱里給她倒了一杯鮮奶。她知道自己的女兒情緒低落的時候都會喝點鮮奶。

“咕咚，咕咚。”江珊就站在桌子旁喝了大半杯，舔了舔嘴角上的奶漬，肩膀才下垂。她重重坐在了椅子上。

“媽媽，他不來吃飯。”江珊看向廚房玻璃門里面忙碌的母親。

“哦，他也許有自己的事吧，那我們吃。”江媽媽一手拿鏟子，一手扶著鍋，半轉(zhuǎn)身地對江珊說道。

母女倆用過午餐，來到客廳。江珊坐在沙發(fā)上翻閱海釣的雜志，她很喜歡釣魚。江媽媽則去陽臺上擺弄早上晾曬的蝦干。“媽媽，晚上我想去王阿姨的燒烤攤上幫忙。”江珊說著。

“好呀，她正缺人手，你正好空著。”江媽媽拿起一個蝦干遞給江珊，“剛曬的，嘗嘗。”

“你不問我萬理去哪了嗎？”江珊繼續(xù)說道，雜志在她手中漫無目的翻著，此時的她沒什么心思看雜志。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安排，就像你打算今晚去幫忙照顧王阿姨的燒烤攤，他也會有自己的計劃。”江媽媽幽幽說道。

”這段經(jīng)歷真神奇，寧女士。“江珊將雜志放到腿上，看著天花板，仰天長嘆。

”不叫媽媽了？江女士，偶然的事，就用偶然的心情對待吧。要是用必然來看待，真是徒增煩惱。“江媽媽在江珊身旁坐下，繼續(xù)遞給她一個蝦干。

”好吧。“江珊知道自己說不過媽媽，這位智慧女性。她很為自己遇見這樣的母親感到自豪。

”那說說今晚你打算過去做什么，要不要我給你出出主意。“

”我想試試串食物、招呼客人。“

”串烤串你會的，招呼客人對你來講有點考驗了。“江媽媽咯咯笑，“祝你成功，江女士。”

“我可以的，也不看看我是誰。”江珊的注意力因去燒烤攤幫忙而稍稍轉(zhuǎn)移。她又繼續(xù)翻閱雜志。

安靜是夏季午后的標(biāo)配，這種靜謐來自知了的嗡嗡響。不一會兒，江珊在知了的催眠曲和電風(fēng)扇的涼意里睡著了，雜志掉落在瓷磚上。江媽媽走到女兒一旁，撿起地上的雜志放回書架上，走進書房去寫毛筆字。午后寫毛筆字，是江媽媽小時候就有的習(xí)慣。她還有個習(xí)慣，是早讀。為此，江珊從小就學(xué)著她的樣子，于早飯前取一本書坐在陽臺上放聲讀著。

下了渡輪，回到碼頭停車場的萬理找到自己的車子。在低頭坐進駕駛位的時候，他看到右手上的傷口，還有點微疼。不知不覺中又想起海島上這位陌生女孩對他的照顧。他坐在車?yán)锝o江珊發(fā)了一條微信：我到岸上了，就機會再見，祝好。等了十分鐘，沒見江珊回信，就扭動車鑰匙向N城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