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子雞入鍋。

服務(wù)員在桌上擺了個沙漏，說等它停下差不多就能開蓋，這家店還挺有巧思的。

他們面對面坐著，只有湯在中間咕嘟咕嘟的發(fā)出動靜。

相顧無言時陳最也不覺得尷尬，以一種很輕松的姿態(tài)注視著她。

可能是到了自己熟悉的主場，戚時覺得不自在也能直言:

“你好喜歡盯人。”

“其實一直在觀察和思考。”

“思考什么？”

“思考……”陳最頓了頓：“思考你為什么學(xué)醫(yī)？”

戚時有些意外。

這是她未曾設(shè)想過的提問。

不流于表面，也無關(guān)男女之間。

“雖然現(xiàn)在很喜歡我的專業(yè)，但其實一開始是父母為我選的，因為他們倆都從事相關(guān)工作。”

她說起這，有些苦惱：

“我從小就是那種循規(guī)蹈矩的孩子，按照他們規(guī)劃好的方向，該做什么就做什么，是不是很無趣？”

“不會。”陳最認真搖頭：“離經(jīng)叛道的事其實一點難度都沒有，只要你愿意就能做到。更酷的應(yīng)該是那些不容易做到，需要努力堅持，以至于在常人看來有些無趣的事。比如像你一樣好好讀書。”

戚時微怔。

這番話和他給人的感覺極具反差。

陳最又問她：

“那你會有偶爾出格的時候嗎？”

“當(dāng)然有呀。”戚時狡黠一笑：“上戀綜就是，我前兩天才跟父母講這事。”

“那你叛逆期有點晚。”陳最吐槽。

“你呢？”

“我啊？我是三好壞男孩。”

嗯？

戚時覺得這個說法有些新奇。

“不抽煙，不喝酒，不燙頭，但也不是什么傳統(tǒng)意義上的好孩子就是了。”

陳最對自己的評價還算客觀：

“非常我行我素，有一套自己的原則，當(dāng)和大眾價值觀不一致時就顯得特別離經(jīng)叛道。”

前面那三個“不”真假姑且不談。

戚時第一次聽人這么剖析自己。

不管好的還是賴的，一概平鋪直敘，像是在描述不相干的人。

其實她能直觀地感受到，陳最跟小屋其他的男嘉賓很不一樣。

撐傘沒有刻意傾斜，邁開大長腿走路也不會遷就她的步伐，進店時手揣著兜看她推門，更沒有幫著開車門、拉椅子之類的意識，講話還經(jīng)常用祈使句……

其他人不論私底下修養(yǎng)如何，上了節(jié)目總會學(xué)著點，但陳最是連裝都不裝。

正如他所說的——我行我素。

“你是挺特立獨行的。”

戚時換了個偏中性的詞，開玩笑：

“小時候應(yīng)該沒少挨揍吧？”

“我爺爺奶奶可舍不得打我，隔代親嘛，做什么他們都覺得對、覺得好。”

他沒提父母。

“那爺爺奶奶知道你在錄戀綜嗎？”

“他們也不在了。”

“……抱歉。”

戚時有些無措。

注意到他用的“也”字，更覺得心里不是滋味。

“沒什么。”陳最觀望著餐廳里的環(huán)境，岔開話題：“這兒氛圍還挺好的。”

尤其燈光照得人不錯。

并非那種常見的死亡頂光。

“要拍照嗎？這里很出圖的。”

戚時從隨身的包里取出膠片相機。

陳最便配合地擺好姿勢。

戚時透過取景器，難得能夠直視他。

確切說是對視。

這人拍照的時候眼神也直勾勾的。

別說，還挺帥。

拍了兩張，陳最突然動作。

戚時以為他又要更換姿勢，按快門的手便停下來等他。

卻見他突然拿起桌上的手機，趁她靜止，快速朝著她咔嚓一下。

拍完自己看了眼，然后又寶貝似的把手機倒扣回桌面，自顧自說著時間到了吧，就伸手去掀蓋子。

“小心燙……”

戚時還沒說完，乍然冒出的熱氣讓兩人的視線變得霧蒙蒙，又暖烘烘的。

陳最注意到戚時在瞄自己手機，就把它又往自己這邊劃拉過來點。

嘴上說著不給看。

什么嘛，戚時撇撇嘴：

“可不許存我丑照。”

她這會兒放松下來整個人都變得生動了，開始做一些可愛乃至搞怪的微表情。

“好看著呢。”陳最敷衍。

他先嘗了口湯。

聽戚時說是用新鮮椰青做的底，確實湯清味鮮，回味甘甜。

然后又夾了塊雞肉蘸醬，皮滑肉嫩，微辣的醬汁入味提鮮，口感很絕。

戚時點菜時還加了她最愛的馬蹄爽，又脆又甜。

陳最發(fā)自肺腑地感嘆：“還好臨時決定來這里，險些錯過了美味。”

“那是自然，小七嚴選。”

戚時有時會喊自己的昵稱。

看他吃得很香，她又是笑眼彎彎，有種安利成功的滿足感。

唯有監(jiān)視器前捧著盒飯的王德發(fā)罵罵咧咧……

“他娘的，好不容易跟人家餐廳預(yù)約好，拍攝機器都要拉過去了，你說換地方就換地方。”

“吃吃吃，吃不死你。”

“老子明兒非得來嘗嘗這雞到底是有多好吃！”

旁邊的人也咽了咽口水：

“老大，咱們好久沒聚餐了。”

……

他們吃完又開車回到醫(yī)大。

夜宵攤車還沒開始營業(yè)。

按戚時的描述，攤車們不早不晚，會在九點整的時候“庫庫庫庫”從四面八方駛來。

那場面非常壯觀，短短一兩分鐘，原本空蕩蕩的地兒就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而這會兒才八點半多點。

“帶你去逛逛我們學(xué)校吧？正好可以消消食，留點肚子給夜宵。”

戚時突然來了興致。

于是兩個人共打一把傘在雨中漫步。

沿途能看到不少跟他們同樣配置的小情侶，青春洋溢，舉止親昵。

陳最就問她：“所以你為什么參加戀綜呢？僅僅只是為了叛逆一下？”

戚時正低頭走著。

秋天的落葉被雨水打濕后，踩起來沒有咔哧咔哧的快感，反而會往外冒水。

于是她就在街燈下，影子里，盡可能小心地避開葉子走。

倒不是怕弄臟鞋子。

更像是玩游戲，類似于在路上看到直線會忍不住給自己預(yù)設(shè)必須踩線走，不然就算挑戰(zhàn)失敗。

她悶悶地回答:

“因為我爸媽有天吃飯突然說要給我介紹對象，是什么同事的兒子。

上學(xué)的時候我可以聽他們的話按部就班，但感情上還是想自己做主。

正好我室友刷到過這個節(jié)目的報名信息，就分享給我了。”

“哦。”

陳最恍然。

隔了好一會兒突然又問：

“叔叔阿姨喜歡什么樣的女婿？”

……？

聽到他的問題，戚時晃了晃神，到底還是不小心踩上了一片葉子。

她默默在心里給自己配了個音:

GAME OVER！

不過還好。

這水滋的是陳最的米白色帆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