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盛秉著不能辜負后廚的好意，一頓炫了四大碗。

這樣一來，后續那廚子也更有動力給他做更多豐盛的膳食了。

藍盛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他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自己有所求的才行。

比如現在替暗渠排憂，讓小憐成為暗渠的一份子，皆不過是有意或無意給自己盡可能留下多一條的生路。

昨夜他同陸劭聊的話亦是如此。

他相信自己對于朱元璋來說是顆好棋，但卻不確定以后的繼位者對他是何態度。

他定了心思回去后好好給朱元璋打工，但他不能定下心思的是甘愿在大明為了任何一個人去死。

不，哪怕是在現代，他也是想活到壽終正寢的。

不然來這世上又有什么意義呢？

“趙長老居然帶了這么多人來寒舍，不知是何用意？”輕快的女聲乘著風落進耳里。

沒想到暗渠后山還能有如此之地。

背靠崖壁有一片長滿了各種草藥的藥田，面朝下坡亦有一條從山頂緩緩流淌下來的小溪。

二層小閣就這么安靜立于中間的位置，微風拂過門窗上的簾帳，房檐下的鈴鐺叮咚作響，同溪流聲相伴，回蕩在山間。

趙明懷帶著眾人停在了溪流邊上，藍盛看了眼里頭游動的小魚。

嘖，有些想吃烤魚了。

“寧姑娘方便說話嗎，今日來人之中或可有你所要等的機緣。”趙明懷的聲音不大，但是中氣十足。

距離小閣的院子大概還要再走個三十幾步，方才那寧姑娘的聲音亦是字字清晰。

藍盛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內勁。

而趙明懷作為暗渠的家主，年級又大對方許多，如此不過是對藥王谷的尊重。

江湖上和朝堂上一樣，也有不少的規矩。

尤其像藥王谷這樣的存在，習武者受得傷多是內傷，光靠普通醫者去治未必能夠痊愈，藥王谷漸漸就成了他們必須交好的對象。

突然二層窗戶的簾帳被一陣強風掀開，飛身而出的女子著白衣輕紗，身姿纖細輕盈，三千青絲于空中舞動，乘風下落時更是有步步生蓮的意境。

藍盛不由想起了那些個經典武俠小說中，如神仙姐姐、小龍女等絕色女子出場的意境。

但此時他的腦海中只剩一個美字，再無其他形容詞。

美，不可方物。

“藥王谷的神女，今日一見，當真是榮幸至極。”青衣帶著她的笑眼，連連發出稱贊。

“青衣姐姐，這就是我未來的師父？”小憐吞了下口水問道。

“是啊，能跟在美女姐姐身邊，小憐你倒真是好福氣。”青衣肯定道。

“我，我，我會不會不夠資格啊。”小憐有些局促得理著自己洗到發白的衣裳，今日前來她特意穿了自己最好的衣裙，就是想盡量留下個好印象。

“不會的，小憐妹妹這么可愛，美女姐姐肯定會喜歡你的。”青衣再次肯定道。

藍盛聽著后頭兩人的對話輕笑出聲。

女孩之間自是要比男人更懂欣賞對方的。

寧姑娘緩緩往前走了幾步，卻還是停在十幾步開外的位置，然后越過了前頭的幾個大男人看向了后方。

“趙長老這是想讓我收徒？”

趙明懷聞言拱手笑道：“此事倒也算是臨時起意，所以還未來得及通知姑娘就將人給帶來了，不過既然是想請姑娘收徒，自也是要看姑娘自己的意思。”

寧姑娘轉眼又將目光落在了藍盛這邊道：“兩個不會武者，不知趙長老是希望我收幾個徒弟呢？”

藍盛自己開了口道：“姑娘誤會了，我并不是來拜師的，只是同后頭這位小妹妹有些淵源，所以只是前來想做個見證者。”

說著，藍盛招了招手讓小憐上前。

這寧姑娘話里雖有機鋒，但細聽下來她應是沒有反感之意的。

小憐深呼了好幾口氣，在青和鼓勵下緩緩走上前，然后局促道：“見，見過姑娘。”

寧姑娘又往前走了幾步，同樣她也招了招手示意小憐再上前些。

“你叫什么名字？可知道我的身份？又為何拜師？”

一連三問似乎把小憐難倒了，只是眼下寧姑娘明顯是想聽小憐自己開口說，而非趙明懷他們解釋。

小憐顯得格外局促，但她此前大概聽青和解釋過藥王谷和眼前這位姑娘的身份。

雖然不知道為何藍公子的叔叔要給引薦這么位師傅，不過聽樣子，這位姑娘也是在此地等待她的機緣，或許自己在其中是能有什么作用的。

“我叫小憐，來自安山下頭的安民村。此前曾遇上一些不幸之事，但昨日幸得了暗渠諸位的相助。我，我之前跟著村中懂醫的婆婆學過一些簡單的醫術理論，也會分辨基本的草藥用途。還有我，我，我來此地是想多學一些傍身的本領，未來一可以外出看看大千世界，二也能為村子里的大家做些什么。姑娘的身份高貴，但，但是我肯定會用心學的，只要姑娘不嫌棄的話。”

小憐說完之后本來是緊張得要把頭埋下去的，不過那樣肯定會顯得太丟臉了，所以她強行直了直身子，盡量和寧姑娘對視，想讓對方看到她的誠意。

“我見尤憐，天亦可憐見。這話雖是如此之說，但你這憐字倒并非只有讓人生出憐意之境，反而因憐生出了更多的堅強之意。再走近些，我仔細瞧瞧。”

寧姑娘伸出了手，小憐有些受寵若驚，卻還是堅定著把自己的手交了過去。

“嗯？”

寧姑娘順著小憐的手把了把她的脈搏，細長的指尖亦是從手腕處再順著經脈又往上幾寸，似是在確定什么東西。

“趙長老倒確實是給我帶了個不錯的徒弟，可收。”

藍盛湊到陸劭的耳邊道：“看來這寧姑娘該是探出了小憐失身，又結合她方才的話大概知曉了前后因果。不過我原本以為此行她大概率是不會收徒的，畢竟藥王谷名聲在外。”

“這位公子說錯了。名聲是名聲，可藥王谷收徒只看一個緣字，你們救下小憐是緣，帶她來此是緣，我收她亦是緣，所以這便是我來此等的機緣。”

寧姑娘握了握小憐的手心，示意她不要緊張。

藍盛心中肅然生出了佩服之意。

好一個緣字。